漫談“村BA”“村超”的命名

隨著健康中國行動、美麗鄉村建設的推進，群眾性體育活動在各地蓬勃開展。兩個“村”字號的體育賽事——“村BA”“村超”，風靡大江南北，火出了圈，也進入了大眾視野，更登上了光明日報等官方媒體。“村BA”“村超”含有相同的構詞語素“村”，它標識著這兩項體育賽事的民間草根本色；而與“村”字組配的分別是字母和漢字，形式各異，卻又有異曲同工之妙，相得益彰，成為語言生活中的一道獨特風景線。

從NBA、CBA到“村BA”

看到“村BA”，大家會聯想到NBA、CBA。NBA(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通常被譯為美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簡稱“美職籃”。CBA(Chinese Basketball Association)指中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簡稱“中職籃”。從讀音和書寫形式來看，NBA與美職籃、CBA與中職籃，都是三音節讀法，形成了很好對應，而且“職業籃球”的核心語素和語義也盡顯無遺。

那麼，從貴州山村走向全國的“鄉村籃球”賽事，該如何稱呼呢？直接叫作“鄉村籃球賽”，音節偏長且無特色；倣照以上簡稱叫“村職籃”，表意不明確，而且球賽本身並無職業性。

智慧的籃球愛好者創造了“村BA”這一中西語碼混合的新詞。從傳統修辭格來看，這叫作“倣詞”，當代語言學理論稱之為“語言模因”。“村BA”模因自NBA、CBA兩個耳熟能詳的字母詞，既巧妙繼承並彰顯了籃球賽的基因，又完美保留了三音節的讀法和書寫形式，毫無違合地構成了一個詞語序列。

從英超、中超到“村超”

喜歡足球的人對“英超”“中超”並不陌生。這裡的“英”和“中”分別代表英國、中國，而“超”則是英文Premier league(英格蘭超級聯賽)意譯後的簡稱。所以，中國足球協會超級聯賽簡稱“中超聯賽”或者“中超”。“英超”和“中超”這兩個縮略語目前尚未被《現代漢語詞典》收錄。

“村超”，顧名思義，即鄉村足球超級聯賽。2023年5月13日，貴州榕江(三寶侗寨)和美鄉村足球超級聯賽開幕後，賽事異常火爆，網友倣照“英超”“中超”，稱其為“村超”。實際上，這項賽事最初還有另一個叫法，“村FA”。《貴州日報》2023年5月23日曾以此名稱刊發報道《“村BA”火之後，“村FA”再上分》。

不難看出，“村FA”是在“村BA”爆火之後，倣其而來，看似有造詞理據，卻並沒有得到公眾認可。筆者認為，“村FA”不被認可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是“FA”是法文縮略詞FIFA(國際足球聯合會，簡稱“國際足聯”)的截取，而FIFA並不像NBA那樣直接按字母讀音來使用，而是按4個字母拼讀為[fi f ]；二是“村FA”可用於文字傳播，但是對於廣播電視播報來説，讀音是按“村-F-A”形式還是“村-FA”(發)存在爭議。

相較之下，“村超”這一命名，既包含鄉村足球超級聯賽的核心語素“村”，有一種撲面而來的親切感；又通過“超”字，傳遞出一種比肩“英超”不輸“中超”的豪邁之感。它既十分貼合地與“英超”“中超”構成一個詞語序列，又符合漢語的構詞理據和稱説習慣。

“村BA”“村超”的生成和傳播，以及由此模因而來的各色詞語，都是中國人民語言智慧的體現，其傳播過程也彰顯著漢語的魅力和文化自信。這些新詞新語會接受時間、使用者、傳播手段等多重檢驗，並按照語言自身的規律運作，大浪淘沙。

(作者 汪磊 係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中國語言文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