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字的回憶錄
受傷後的胥金和,仍然被要求呆在工廠內,並配合日本師傅工作。眼看著因為沒有得到消炎藥品,因感染而日漸腫大的手指,他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再不出去,不截肢也得死在這裡。”胥金和告訴新京報記者,看守少年見習工宿捨得,是中國人,對自己遭遇都十分同情。在偷偷向家裏報信後,胥金和的一位叔叔來到哈爾濱“接應”。最終,在工廠內中國勞工的幫助下,胥金和趁著夜色逃離工廠,與叔叔兩人連夜趕回了肇州老家。
由於已經嚴重感染發炎,胥金和的三個手指都被砍去一節。經過三個多月治療後,情況得到了控制。疼痛折磨了胥金和一輩子,他説,至今到陰天下雨時節,自己的手指還會作痛。
由於是偷偷跑出,胥金和一直呆在家裏。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後,他重又開始學習鈑金技術。1947年,胥金和在解放區法院工作,1954年調入瀋陽,成為一名法官。之後,胥金和進入瀋陽市品質技術監督檢驗局工作,並以高級工程師身份退休。
2004年開始,胥金和陸續將自己在731部隊下屬工廠的經歷進行記錄,“想起來一點就寫一點”。如今,這些用藍色圓珠筆,寫在一本筆電上的回憶材料,已經超過萬字。此外,退休後的胥金和,收集了大量侵華日軍在東北的暴行資料。
胥金和説,每年到9月18日這一天,自己都會將回憶錄翻出來,戴上老花鏡,慢慢往下翻。“有時候真不願意想起來,但就是不能忘。”
■ 對話
胥金和:我是這段歷史的親歷者
胥金和如今住在瀋陽,生活安穩。昨日在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只要一提起那段往事,他仍然會顯得很激動,老人希望,自己的回憶錄能夠為還原歷史“出份力”。
新京報:回想起在日軍工廠的經歷,是什麼感覺?
胥金和:就是四個字,不堪回首。當時年紀小,被連哄帶騙拉進去,去了以後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但是你的自由被剝奪了,沒有那麼容易出來的,就一直幹活。
新京報:在工廠裏主要承擔什麼工作?
胥金和:我們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哪有什麼技術,只能是給日本師傅服務,拉個電閘遞個鉗子,語言不通,跟日本人也沒有什麼交流,他們也不怎麼願意跟我們交流。
新京報:到了工廠後發現被騙了?
胥金和:根本沒有什麼工錢,也沒有樓房住。吃不飽,一天就一碗小米飯,喝的湯有點黃豆粒泡著。大米飯有,但那是日本人吃的,跟我們沒有關係。十五六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天的餓,那種滋味一輩子都忘不了。
新京報:日常工作會受到處罰嗎?
胥金和:説錯話,或者沒有按照日本人的規矩做事,都要受罰。打個比方,有一次,偽滿海軍學校畢業生到工廠參觀,都是准尉軍銜。按照日本人的要求,我們幹活就幹活,不能抬頭看,當時我剛去,不明白這個規矩,抬了頭。這批參觀學員走了後,被廠裏的日本兵用腳踢,用鞭子打,打得很兇。
新京報:為什麼幾十年後,還要將這樣不堪的經歷記錄下來?
胥金和:日本731部隊的暴行不斷被披露出來,我算是這段歷史的親歷者,想把自己的經歷記下來,未來留給後人做參考也好,成為起訴日軍暴行的證據也好,能出一份力就行。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王煜
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袁靜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