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推動軍事變革的,不是軍事思想,而是軍事技術。
《孫子兵法》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千古不移,今天讓世界軍事日新月異的,是技術。所以對今天來説,脫離軍事技術,就是脫離軍事實踐。我們對古典兵書、戰法等研究得頭頭是道,但我們不接觸先進武器。我軍有一些人在英國皇家國防學院學習過,都知道那兒的高級軍官必須有一次乘坐戰鬥機的經驗,自己可以選擇飛什麼樣的戰鬥機。當然乘坐之前要給進行體檢,看你的血壓、心臟行不行。先飛幾個簡單科目,還會問你感覺怎麼樣、能否承受,然後再飛帶幾個G特技。完成乘坐戰鬥機後還要乘坐潛艇、裝甲車和坦克等等,讓你一定要與現役軍事裝備接觸,一定要有感性認識。對我們來説,我覺得制約我戰法選擇的不是軍事謀略,而是技術;制約我思維創新的,不是軍事理論理解能力,而是技術理解能力。
(圖片來源於新華網)
2016年習近平主席在“兩會”解放軍代表團會議上講軍隊要創新,怎麼創新?學了理論,學了中央精神和軍委決議,我們就創新了?對裝備一知半解,對技術一竅不通,不知道技術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怎麼創新啊?當然我們今天不可能完全了解所有技術,對網路、電腦、微電腦、數據鏈、航空、航海,全了解是不可能的。我今天反覆強調技術理解力,不是理論理解力,而是技術理解力,一定要理解技術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理解技術條件帶來的顛覆性變化,不打破原有的習以為常的傳統規則,就無法獲得創新的必要條件,因為你無法超越舊有的思想藩籬。
美軍五角大樓一個軍官經常搞接待,跟我們高級代表團接觸多,總部的、三軍的、國防大學的都接待過,有經驗,中文也很好,認識我們很多的高級軍官,個人關係都不錯,他講了這麼一句話:“你們的高級軍官自然科學知識差,從非軍事角度理解軍事問題的能力差。”因為他發現,我們很多高級軍官一講到裝備就聽不懂,不知道,不了解,不熟悉,甚至沒有聽説過。當然,現在我們不一樣了,現在我們好多了。
2001年到2003年前後,我們都出過這樣的問題,參觀美軍航母,我們有大區副職的領導竟然發問:“這些個飛機翅膀怎麼都是斷的啊?”連折疊機翼都不知道。當時我們還有集團軍的領導訪問俄羅斯,竟然連裝甲戰鬥車和步兵輸送車的區別都不知道,還跟翻譯講:“小夥子,你讓他們再講一遍,我看這兩個傢夥差不多嘛!”翻譯後來跟我説:“我不能再去問了,再問就太丟人了。”我們的高級軍官不能一説就都是理論、都是文件、都是關係,如果連自己部隊的裝備都不熟悉,平時怎麼領導?戰時怎麼取勝?我們今天是缺乏理論培養嗎?我們開幾個創新研討班,背誦文件,翻新概念,我們就創新了?有那麼簡單嗎?怎麼樣衝破傳統思維藩籬?它是技術帶來的變化。
戰鬥力生成模式的轉換,靠的是什麼?靠的是對技術條件的感知和把握。我深刻地感覺我們今天最缺乏的不是理性認識,而是感性認識。缺乏對現代先進裝備的感性認識,你得擺弄它,對槍支,你得擺弄它;對潛艇,你得真跟它走一趟;飛機得坐坐,從空中感覺從空中打擊地面、俯瞰地面,從空中掌控地面的能力。
我還是很有幸的,在航空集團講課,去他們的飛行學校試駕飛機;參加中美聯合軍事學習,乘坐軍艦橫跨太平洋;在國家海洋局講課,乘坐海監飛機去東海看春曉、平湖油氣井;乘南海艦隊換補編隊,去南沙群島七礁八點,一個礁盤一個礁盤上去。這些實踐活動使我受益巨大。我們沒有感性認識,就無法真正建立理性認識。美國人現在提出,過去是大吃小,現在是快吃慢。所以一定要快。但怎麼快?通信聯絡快,力量投送快,部隊反應快。技術條件帶來的速度,造成軍事領域很大的改變。
1999年泰國國王生日,我軍代表團訪泰,總參謀長帶隊訪泰。看到泰國國王邀請嘉賓名單上有美軍參聯會主席謝爾頓,但晚宴上此人未出現。怎麼回事?泰國國防部解釋,第二天會給大家一個驚喜。第二天泰國國王閱兵,閱兵開始後這位美軍參聯會主席謝爾頓和泰國陸軍司令從天而降,從空中跳傘下來,跳在主席臺前收傘,上主席臺與大家一一握手,進入他的座位。全場皆驚。最吃驚的可能還是我們中國軍人。我方是總長,美軍也是總長,美軍的總長從天而降。跟美軍陸軍軍官接觸,如果注意觀察,你就會發現,他們胸前基本都有這種徽籍——傘降徽籍。謝爾頓胸前的徽籍還加了個星,跳傘10次才能獲得這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