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北大生自白:不想活在優秀的固定標準裏

2016-12-05 11:02:14 來源:多彩貴州網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高靜 字號:T|T
摘要】90後北大生自白:不想活在優秀的固定標準裏。

  “北大四成新生認為活著沒有意義”“30%北大學生竟然厭學,只因得了空心病”,近日,徐凱文老師關於北大學生心理情況調查的文章在網上引發了激烈爭議。北大楊立華教授的長文《從現代的虛無中解脫》回應了這個問題,從現代性哲學的立場批評了虛無主義,並指出“人生意義在承擔中尋得”。

  我十分理解老師們對青年學子的殷切關心,但從個人經歷出發,我有一些不同想法。“空心病”的説法過於媒體化,本身具有較大爭議性與貶義導向,或許換一個詞語,如“虛空態”一類的中性詞,作為供社會討論的概念會更貼切。畢竟,沒有人希望被別人指責自己“有病”。實際上,把被自身經歷體驗所限制的人生觀念,強加到別人身上的做法,不僅反映了善良的缺席與同理心的缺失,也體現了對心理與社會問題的自私與無知。

  情感教育比説教更有效

  簡言之,對群體現象的數據描述,不能代表每一個人的具體情況。作為一個從抑鬱症與虛無主義裏爬出來的90後女生,請允許我向你們坦白我的親身體會。對我而言,情感教育比理性説教更有效,更有利於解決所謂“空心病”問題。

  例如,楊立華教授分析了作為虛無主義誘因的現代市場經濟帶來的生活單面性以及工具理性問題,並呼籲“意義不是想出來的,而是活出來的。人生因責任而充實,因充實而飽滿,因飽滿而光輝”。從上一代人的視角來看,這種智識分析十分深刻到位,合情合理。只是,從患者的角度出發,讀到結論,這種大道理未免蒼白無力。責任、承擔,仍舊是一種理性主義的價值觀與道德觀,這種勸説不僅不能打動患者的內心,反而會增加其逃避的慾望。從自我經歷分析,與其説虛無主義是理智矛盾,不如説是情感癥結,而要化解這種死迴圈,由情緒入手或許更加有效。

  競爭篩掉了很多幸福的機會

  “空心”的癥結當然與我們這代人所處的社會發展階段有關。社會底層生活的困苦與社會頂層物質的豐裕形成鮮明對比,更堅定了人們競爭到金字塔尖才能幸福的觀念。我們的父母經歷了改革開放的浪潮,親眼見證了同輩人貧富差距的逐漸擴大,他們意識中對於生存的焦慮與對於競爭倫理的確信,也通過教育傳播給我們。

  於是,我們(尤其是來自所謂精英家庭的名校孩子)從小被灌輸説教,人生是一場戰爭,學習的意義是為了把其他人甩在後面,上好大學是為了成功。回顧青春期的成長歷程,功利與目的性幾乎貫穿了整個家庭與學校教育,我們花費時間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有一個明確的“有用”的目的。但是,生活中美好的體驗,往往都在於過程,競爭篩選掉了很多能夠讓我們獲得幸福感的機會。

  所以,虛空感的心理源頭就此形成,並表現為無法改變現實的旁觀者心態與自我意識的消亡。一個孩子面對成人提出的條框,結局不是順服,就是反抗。能夠在高考中獲得優異成績的孩子,大部分都有所自我犧牲。沒有人生下來便是虛無主義者。我們都曾有過好奇心,有過對世界的熱愛與生活的渴望。我們在小時候都會察覺對某些事物的興趣,這就是一種對人生意義感知的天性。

  譬如我自己,兒時的志向是做一名畫家,也曾學習繪畫多年,但在高中時代,父母以未來賺不了錢、沒有出路為理由,勒令我學習理科。沒有獨立經濟能力的我選擇了順從。成長中,我們對世界的看法,都會經由某種形式的強權打壓被不斷駁回。就這樣,生活的主體感逐漸消失,這會令人産生錯覺,以為自己做任何事情、持有任何觀點,對自己的生活都沒有實質性的改變。就這樣,我們成為別人眼中期望的人,按照既定的規則行事,不做有非議的事,保持受到稱讚的優秀標準,甚至成了我們的自我保護機制。而自己真正的生活,卻仿佛與我們毫無關係,做什麼都不會再有情緒上的期待與波瀾,不論怎麼行動,最後都是死亡的結局。這怎能不令人絕望,不令人虛無?這種精神閹割的心智培養模式的後果就是,當面對人生必然遭遇的挫折之時,更加脆弱,更容易選擇逃避。

  搖滾與美拯救了我的“空心”

  對我而言,這場噩夢的誘因是一場外力的變故。這場變故讓我感到世界上所有的關係都是利益輸送,我不再相信道義和真善美的存在而備受打擊。我開始自閉,開始懷疑人生,開始想要消失,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掉頭髮。那時,站在六樓陽臺向下望去,浮現在我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如果我走了,那麼一切無意義的痛苦都會結束。那片水泥地變得那麼親切,那麼有吸引力,讓我想飛下去親吻。

  現在回想起來,我很慶倖自己主動尋求了學校心理諮詢中心的幫助。心理老師理解我的處境,同情我的遭遇,只有她不覺得我自作自受,只有她拋開一切人際關係的利弊取捨,公正地看待我。我真正被尊重了,真正有了作為一個人的感受。

  在那個夏季尾聲的夜晚,我在音樂軟體的推薦裏聽了一張聒噪的搖滾樂專輯,迴圈了一天一夜。一如往常,他們怒吼,他們理所當然,他們無所畏懼。可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活?他們不害怕別人的指責麼?突然間,我感到我的情緒像被人觸摸了開關一樣轉換了。

  我終於明白,我把對自己渺小的自責、失望悲觀的抑鬱,以及生活虛空的感受,都轉變成一種對於現狀的不滿與憤怒。我已經成人了,手裏握著對自己生活的掌控權。我要甩掉強加在我身上的任何期望,甩掉這種惟利是圖的生存觀念,甩掉這種殘酷冷血的競爭倫理。就從這一刻開始,我要為自己而活,我要改變這些既定的標準,要用自己年輕的熱情顛覆這個令人不滿的世界,我才是自己世界的主宰,而不想活在所謂優秀的固定標準裏。

  兩年前的那個秋天,我從一個悲觀抑鬱的虛無主義青年,變成了一個自由前行的搖滾青年。這是我的出口,是我尋到的繼續前行的勇氣。自此以後,我逐漸放棄了逃避生活的想法,開始重新思考我存在的意義,而在這種探索之中,哲學給了我很多啟迪。我成了康得美學的擁躉。美是沒有目的的,生命的生發衰亡也是沒有目的的。從容的生命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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