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美國第二大長途電話公司，世界通信公司（簡稱世通）會計作假醜聞規模之大令美國政經朝野人士瞠目結舌。如今，世通似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世通總部所在地密西西比州司法部長6月27日稱，一個由聯邦政府及該州政府官員組成的特別調查小組已經成立，旨在查清為世通造假賬的人員。密西西比州司法部同時下達指令，要求世通前首席執行官及負責該公司審計的安達信妥善保存世通的所有文件，以防類似安然案中毀壞公司文件的事件再度發生。美國國會銀行和財政委員會也向世通總裁西奇摩爾、前首席執行官埃伯斯等高層管理人員發出傳票，要求他們在7月8日向國會銀行和財政委員會解釋該公司的財務欺詐醜聞。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6月26日晚向紐約聯邦地方法院遞交訴狀，指控世通從事會計欺詐活動，並勒令世通在7月1日之前遞交陳述此案具體情況的詳細報告。曾對美林罰款1億美元的紐約州司法部長斯皮策也表示，他將對世通的事件進行調查。

    開支計為資本支出　虧損改成盈利收益

    世通這次案發同安然相比有許多相似之處：違規操作做假賬的都是首席財務官，案發時間都是在公司主管辭職後不久，都是因債臺高築而面臨融資困難，負責審計的會計師事務所都是安達信。不過，世通這次虛報利潤的作案手段似乎比安然要更為簡單直接。會計專家認為，世通也許只是在賬面上玩弄最簡單的會計把戲，並且明顯違反有關法規。

    有關人士認為，如果不是世通高層換人，新任首席執行官要求對公司賬目進行徹底審查，也許這些假賬仍會隱瞞下去。在世通前首席執行官埃伯斯於今年4月被迫辭職後，世通隨即開始了一次常規的審計工作，違規作假事件就是在公司這次內部審計中被發現的。世通內部審計師發現，自2001年初以來的五個季度中，世通將總額38億美元的營業開支計在資本開支項下。如果沒有這部分違規入賬，世通2001財政年度和2002年第一財政季度應該為鉅額虧損。世通將營業開支記在資本開支項目名下並不是因為世通不懂得美國的會計規則，而是明知故犯，目的只有一個：虛報利潤。

    根據美國會計規則，公司如將某項開支列為資本開支，就可以推遲從利潤收益中扣減的時間，而且可以將扣減分攤到以後數年內，從而能夠抬高公司當年或當季的賬面利潤。不過，美國會計規則對列為資本開支和營業開支的項目作了明確的規定，並規定營業開支必須立即從當期利潤收益中扣除。世通將營業開支轉列為資本開支後，就不需在當年或當季的利潤收益中扣除這筆費用，可以逐年分攤以從未來的利潤中扣除，導致當期的賬面獲利上升。此外，營業開支被轉列為資本開支的另一大好處是資産的折舊費用不會在未扣利息、稅金、折舊的利潤收益上顯現出來，而未扣利息、稅金、折舊的利潤收益是目前美國電信行業最常用的經營業績衡量指標。世通財務報表如按照美國會計規則進行重編後，2001年的未扣利息、稅金、折舊的利潤收益可能從過去公佈的105億美元驟降至63億美元，今年第一季也由22億美元降至14億美元。

    在世通，首席財務官沙利文等幾位高層管理人員以對公司賬目控制嚴密而知名。為了削減世通自1983年以來收購的70多家企業的成本，沙利文決定將美國國內所有財務報表的編制集中到世通總部進行。這種方式雖曾一度被證明是成功的，但這種嚴密的控制也使得世通缺少內部制衡，從而為沙利文等人作假創造了條件。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受害者多得益者少

    世通成立於1983年，總部設在密西西比州的克林頓市。前首席執行官埃伯斯曾是美國商界的傳奇人物，靠60多次企業並購起家，特別是在1998年耗資400億美元購並了MCI通信公司後，把一家小小的地方電信企業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電信王國之一。

    世通在案發之前擁有2000萬名個人客戶以及數以千計的公司客戶，在全球擁有8萬名員工。世通股價在1999年6月曾達到每股64.50美元的歷史高位。世通造假消息6月25日公佈後，納斯達克證券市場于26日上午宣佈世通股票暫時停牌交易，當時世通股價已經下跌到每股83美分。

    世通醜聞再度加劇了美國企業面臨的困境。自從安然申請破産後，許多大型公司如履薄冰，日子越來越不好過。環球電信步安然後塵申請破産保護，安達信因被判妨礙司法罪而影響到自身生存，泰科國際也有可能會被推上法庭。截至今年3月底，世通資産高達1000多億美元，是安然申請破産時的兩倍，是環球電信破産時的四倍。世通再倒，産生的破壞性影響肯定會大大超過安然。

    直接受牽連的將是向世通貸出數十億美元的美國銀行，其中包括對世通貸款最多的摩根大通、花旗集團和美洲銀行等。花旗銀行透露，它向世通的貸款總額高達3.75億美元。在世通公佈造假消息後，上述三大銀行的股票價格無一例外地大幅下跌。不過，在世通尚未公佈其會計問題之前，有些銀行已對世通問題有所戒備，並採取了預防措施和出售了所持的世通債務。據知情者稱，摩根大通已把所持的債務降至800萬美元左右。目前，世通是全美第七大公司債券發行者，其債務總額達到了280億美元。最近，世通債務的價值也隨著會計欺詐醜聞的曝光而大跌，世通債券價格已經遠遠低於面值，原來面值1美元的債券如今只值15美分左右，其價位水準意味著債券持有人可能僅能獲得相當於面值15％—20％的補償。

    分析人士認為，世通出事潛在的受益者將是美國電話電報公司、斯普林特公司和大東電報局。事實上，早在半年前，隨著電信行業的財務危機加重以及世通自身問題的凸顯，世通的客戶就已在開始尋找其他服務供應商。不過，也有專家認為，世通的客戶不可能會大規模流失，至少暫時不會，因為許多公司希望依賴多家電信運營商，而不是僅依賴一家。電信設備公司在世通案發後也紛紛採取措施同世通劃清界線。

    受世通股價狂跌影響，美國一些在世通注入大筆投資的州養老基金遭受重創。據報道，美國第二大養老基金紐約州養老基金在世通的投資損失高達3億美元，密歇根州養老基金在世通的投資損失約1.16億美元。佛羅裏達州政府官員透露，該州900億美元的養老基金因安然股票暴跌已遭受了約3億美元的損失，這次又在世通股票上再度損失8500萬美元至9000萬美元。

    如果説世通作假事件對世通本身及合作夥伴、投資銀行、投資基金等機構所造成的損失是有形的，是可以用數字來計算的，那麼該事件對投資者信心的打擊卻是無形的。世通事件引起的無形影響將會遠遠超過有形影響。隨著華爾街一系列金融醜聞曝光，投資者對美國工商企業、投資銀行、會計師事務所等機構的信心已經大打折扣。人們不禁要問，還有多少美國公司採取了類似的做法。

    有關分析人士認為，在世通事件後，投資者在美國股市投資會變得更加謹慎，影響美國公司的信貸融資成本，這可能轉而會加快美元下滑的速度。

    債權銀行掌握世通命運　世通可能申請破産保護

    在過去一兩年中，世通經營狀況基本上是每況愈下，其收益從1999年第四季度的每股44美分下跌至2001年第四季度的每股10美分。自今年初以來，世通經營狀況進一步惡化，股票價格也直線下挫。世通由於過去進行了大量企業購並活動而債臺高築。就在造假事件公佈之前，世通因手頭拮據而一直在與貸款銀行就新的50億美元貸款事宜進行磋商，以緩解對其資金流動性的擔憂。造假事件公佈後必然會迫使貸款銀行提高對世通貸款的條件或減少甚至停止提供貸款，這對世通來説無疑是雪上加霜。目前世通正在採取一些自救措施。一方面，加緊與貸款銀行探討進一步獲得新貸款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已經請投資銀行高盛集團來出售其在巴西和墨西哥的下屬公司以減輕債務負擔。

    有關人士認為，世通目前絕大部分債務還未到償還期限，還有25億美元的現金，預計還能支撐3個月左右。但是，如今形勢緊迫，向銀行融資顯然是難上加難，所以如果最終投資銀行不願放貸或逼債加緊，世通也許會選擇提前申請破産保護。看起來，世通今後的命運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在眾多債權銀行手中。

    有關專家指出，世通欠債券持有人的款項雖比欠債權銀行的要多，但債權銀行在短期內對世通命運的影響力會更大，主要原因是世通目前無法償還的是銀行貸款，而不是債券。如果債權銀行要求世通立刻還款，這將導致世通的整個資本結構崩潰，進而立即申請破産保護。但是這樣做並不能改善債權銀行的處境。另一種選擇是，銀行暫時不要求世通立刻還款，而是給予世通更多資金，並要求世通為原先的貸款提供擔保作為交換。此舉將使世通有更多的時間來進行重組，免於破産。

    最近幾天，以花旗集團和德意志銀行為首的一個由9家銀行組成的專門委員會正在緊鑼密鼓地討論解決世通危機的方案。大約有30家銀行向世通提供了26.5億美元無擔保貸款。這些銀行在如何處理世通危機出現了分歧。

    一部分銀行提出可以考慮向世通追加提供資金並延長還貸期限，前提是世通能夠拿出足夠資産作為擔保。但是，一些人士卻質疑世通是否有足夠資産為貸款提供擔保。為避免破産，世通需要更多資金和可能會要求銀行延長其還貸期限。有一位銀行家甚至提出最多只能提供10億美元的新貸款。根據目前的提議，新貸款將與現有的26.5億美元于2003年到期的貸款一起打包發放。但是，世通可能不願為一筆必須在一年內償付的貸款提供有價值的資産擔保。

    另一部分銀行表示，只願意在債務人持有破産資産狀況下提供資金。為獲得新貸款，世通可能威脅申請破産保護。然而，就世通的具體情況而言，這種賭注不見得就那麼有效。原因是一些銀行可能感到他們所持債權不多，不值得他們為了使世通避免陷入破産而作出努力。事實上，世通向銀行借貸的26.5億美元債務由約30家銀行承擔，而這30家銀行又將各自的貸款分配給保險公司和養老基金等其他投資方。

    如今，美國主要投資銀行已被安然、環球通信和凱瑪特等破産案搞得焦頭爛額，而世通作假案又使他們面臨兩難選擇。如果世通最終被迫尋求破産保護，這將是美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破産案例之一，眾多投資銀行及投資者必將為之付出沉重代價。

    經濟日報 2002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