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為，前兩年消費需求強勁回升，主要是擴大內需短期政策推動的結果，消費持續快速增長的新機制還沒有形成，儘管一些新的耐用消費品如汽車、住房消費有不斷升溫之勢，但價格的居高不下及消費環境仍不寬鬆，決定了這些新興消費要成為消費增長的主流熱點還有相當長的時間，而且近幾年我國經濟增長一直受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較多及長期性內需不足的困擾，這使得新型耐用消費品的需求增長存在相當大的不穩定性。近期消費增長回落一方面表明短期政策效應有所減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一些長期性問題（如通貨緊縮、就業壓力增大等）對消費持續增長形成明顯障礙。

    一是通貨緊縮陰影揮之不去，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消費者的信心，導致即期消費需求不足。縱觀今年上半年經濟形勢，不斷趨好的指標（投資、出口、工業）都與短期政策及外部環境改善有直接關係。相反，增長緩慢或趨弱的指標（消費、物價、效益、就業等）則都與長期性經濟矛盾緊密相連，顯示經濟增長仍然無法擺脫通貨緊縮及有效需求不足的困擾，短期宏觀政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通貨緊縮的壓力（如2000年至2001年上半年），但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通貨緊縮和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短期政策效應一旦集中釋放，通貨緊縮會進一步強化，去年下半年以來的情況正説明這一點。

    自去年9月份以來，我國居民消費價格總水準呈不斷下降趨勢，且降幅明顯加快，一季度下降0.5％，4月和5月則分別下降1.3％和1.1％；同時，生産資料價格指數持續下降已超過一年，1－5月降幅仍達5％。而且貨幣供應量增長率也明顯低於前幾年，今年一季度末M1增長10.1％，比去年同期低7.3個百分點。這些均表明，通貨緊縮仍然揮之不去，特別是今年上半年總體經濟形勢明顯好于預期的情況下通貨緊縮反而加重，説明通貨緊縮主要不是由於短期性的需求不足，而是根源於長期性需求不足。

    通貨緊縮既是消費需求不足的一種表現，也直接或間接加劇了消費需求不足。一方面物價持續下降，加劇了國內商品供大於求的矛盾。居民普遍具有“買漲不買跌”的心理，這加劇了市場價格的進一步下跌，最終導致市場供大於求的矛盾更加突出。另一方面，物價持續下跌，造成企業效益下降，間接抑制消費需求增長。近年來我國企業三年解困目標已基本實現，但受通貨緊縮趨勢影響，今年企業利潤再次出現下降，1－4月份企業利潤總額在去年增長35.1％的情況下今年下降2.4％。企業效益減少必然帶來社會需求特別是消費需求不足。

    二是就業壓力進一步加大，導致收入增長預期下降，使消費增長放慢。持續化的通貨緊縮意味著現實增長率持續地低於潛在增長率水準，大量的資源得不到充分利用，特別是我國勞動力資源豐富、成本低，但沒有得到充分利用，這一方面造成經濟運作的高成本，另一方面導致居民收入和消費預期下降，從而抑制消費需求增長。目前城鎮登記失業人員和各類企業下崗職工合計已達1400萬人左右，新生勞動力資源增長又處於高峰期，而“九五”以來，我國每年經濟增長所能提供的新增就業崗位一般只有800萬人左右，就業供需矛盾加劇。就業增長的放慢或減少必然帶來社會需求特別是消費需求不足。

    三是一些公共服務類價格持續大幅上漲也嚴重阻礙了消費增長。近幾年在物價走勢上存在一個極奇怪的現象，在工業品和農産品價格持續走低的同時，教育、醫療等價格卻持續上升（學雜費4年增長了一倍多，醫療費每年呈二位數增長），導致居民在這些方面消費支出大幅增加，這同時也形成了消費結構明顯升級的“假像”。經過多年的努力，消費結構確實出現了一定的升級趨勢，但如果扣除服務類價格因素的影響，結構升級則並不明顯，尤其是居民教育和醫療支出的上升主要不是由於需求的增加而是由於價格上漲所致，這種所謂的消費結構升級實際上壓抑了其他正常消費支出的增長，並對消費預期産生了明顯不利的影響。因此，從抑制通貨緊縮的角度講，加快公共部門改革，打破壟斷，遏制公共品價格的隨意上漲，已迫在眉睫。

    四是城鄉間及城鄉內部收入差距繼續擴大，不利於新型消費熱點的形成。近年來，儘管政府在調節收入分配、縮小收入差距方面做了許多工作，但成效不顯著。我國基尼系數目前已超過國際警戒線達0.45，不僅城鄉之間收入差距擴大，而且城市居民之間、農村居民之間收入差距也在不斷擴大。住房、旅遊消費在經歷了前兩年快速增長後目前已回落到平穩增長狀態，其原因就是多數高收入者在這些方面的需求已得到釋放，而廣大中等收入階層和低收入階層明顯存在購買力不足問題。

    五是農村消費需求不足是社會消費增速放慢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近幾年來農村消費一直呈現持續低迷的態勢，其與城鎮消費的差距在不斷擴大，1998年農村消費增長率比城市低0.7個百分點，2000年和2001年則分別擴大到2.3和3.8個百分點，今年1－5月份，農村消費增長率比城市低2.9個百分點。我國消費需求不足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為農村消費需求的明顯不足，這一方面是由於受農業比較利益下降及農民向城市、非農業轉移困難而導致農民收入增長緩慢；另一方面則是由於農民的各種負擔偏重。

    今年上半年經濟增長較為強勁主要是受投資、工業和出口加快增長的帶動，而它們的快速增長主要是受短期因素的作用，投資高增長主要是由於今年國債投資在實施上的力度明顯加大，工業和出口加速增長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美國經濟年初出現明顯復蘇趨勢的帶動。而消費增長的放慢與通貨緊縮緊密相關，反映了我國經濟仍然受有效需求不足的明顯影響。這就是説，反通貨緊縮主要是要採取有力措施，刺激消費增長。進一步説，消費不足在很大程度上又是由於就業不足，因此，千方百計擴大就業、同時創造寬鬆的消費環境，成為反通貨緊縮、培育經濟內在增長動力的關鍵舉措。

     （國家計委經濟研究所 王小廣） 2002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