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的引起

    １月中旬，吉林省琿春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為解決野生東北虎在暴雪覆蓋的山野中覓食的難題，主動給老虎“送”去牛馬做“禮物”；１月２９日該保護區發生了老虎咬傷一位農民的不幸事件；就在虎咬人的第二天，幾名聞訊前來拍攝老虎的電視記者又與這只東北虎不期而遇，並在老虎追趕下僥倖逃生；而僅僅一個小時後，更為不幸的事情發生了：一名２７歲的林場女工命喪該虎之口。

    人們的惋惜聲未落，一個更加令人震驚的事實被披露：這只老虎被它所咬傷的農民下套子套中，然後拼命掙脫，可能是出於憤怒、報復心理或是饑餓難耐而咬死了那位女工。食管、喉管被套子勒斷的老虎危在旦夕，來自北京、長春、哈爾濱等地的專家又緊急搶救東北虎……

    這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怪圈，不僅引起人們或對人或對虎的難以表述的情感。儘管作為我國第一例的救護重傷野生東北虎的行動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但很難説這是個“大團圓”的結局或者説留下了“光明的尾巴”。畢竟，死者不能再生；畢竟，中國乃至全世界野生東北虎數量就那麼三四百隻，即使一隻受傷也是重大損失，也會使東北虎這個世界十大瀕危動物之一的物種向滅絕又滑了一步……

    在琿春發生老虎傷害人的事件後，有人不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在人的生命受到老虎威脅的緊急情況下，人們可否打死老虎呢？到底是人的生命重要還是老虎重要？對此，有關人士見仁見智，態度不一，真可謂“公説公有理，婆説婆有理”。

    見仁見智眾説不一

    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張先生認為，這些畢竟都屬特例，加之《野生動物保護法》中也沒有相關的規定，因此從野生動物保護方面很難對此疑問給予解釋。但他表示，即使讓司法部門裁決也會考慮到兩方面的問題：到底是人在野外被咬還是老虎進村咬人?張先生認為，不同的情況結論應該是不同。

    國家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司一位女士認為，如果真有老虎危及到人生命安全的情況出現，採取的行動當屬正當防衛，不應該負法律責任的。一位法律界人士也表示，對人來説，生存是第一位的，因此不能以失去人的生命為代價來完成與保護野生動物間的交換。如果老虎真傷人，那就一槍打死它算了，因為這屬於緊急避險。另外，法律是由人制定的，沒有人類就談不到對野生動物的保護。因此他認為，不論是在老虎進村傷人，還是人在野外被傷，只要存在生存危機，採取任何保護自己的舉動都是正當的。

    東北師範大學野生動物專家高瑋教授對此觀點表示不同意。他説，動物應該與人平等，它們也有權益，何況人類所食用的食物都是動物直接或間接提供的，所以人類要和動物和平共處，互相幫助，給動物一定的權利。東北虎是食物鏈中最頂級的動物，因為它的存在，才影響下面一系列種群的數量。沒有它，有些有害的動物或者有益的動物就要氾濫。東北虎在世界上是最瀕危的物種之一，國內外非常關注。所以人類應該更加關心、保護東北虎。

    曾經看到過３次老虎但從未被虎傷害的琿春市春化鎮三道溝林場工人朱國臣説：“我知道老虎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人是不允許捕殺它的。老虎傷人害人雖然可怕，但對於中國和世界來説，東北虎是很少見的。中國的東北虎很少，沒有幾隻了。看到它傷人的現場確實很殘忍，但殘忍歸殘忍，這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咱也得遵守國家的法律。它傷人，人要想整死它，應該説很容易，但我認為不允許整死。”

    吉林省林業科學院李彤研究員認為，對人類來講“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麼怎樣看待老虎害人事件？這是野生動物和人的區別，因為人犯罪是有意識的，對人來講，故意殺人犯和自衛産生的傷人或殺人在法律上的量刑還是不一樣的。對野生動物來講，它沒有人的意識，它是屬於動物的本能。希望人類理解野生動物，不要把人和動物一樣對待，如果一樣對待的話，人也就變成動物了。他説，人與虎的利益應當如何協調？這是一個非常敏感和尖銳的社會問題。這個問題應該從兩個方面去考慮，一是國家進一步出臺相關的保護政策；二是對林場工人和山區農民來講，應該是在執行法律的情況下逐步學習有關東北虎的野生習性，掌握它的活動規律，作好防範工作，儘量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防範和保護兼顧

    新華社高級記者王景和認為，人命重要還是老虎重要，這個問題沒有一個絕對的答案，不是非此即彼，關鍵是從哪個角度看問題。從保護人權的角度看，當然是人的生命更重要；而從野生動物保護的角度看，老虎那麼珍稀瀕危，保護老虎當然更重要。其實，這個爭論沒有多大意義，重要的是人類應找到一個既能保護好自己、又能保護人類的朋友－－野生動物的有效途徑。在這方面，我們不能要求老虎做出犧牲，只能要求理智的人類、要求人類的組織特別是政府採取得力措施，主動犧牲一點人類利益，比如把人類遷出保護區等切實可行的辦法，以給老虎更大的合理活動空間。

    被害人楊春燕的家屬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悲傷和哀嘆催人淚下。但他們除了埋怨單位沒及時向職工通報老虎出現的資訊及對職工加以保護外，他們對這只東北虎沒有只字的非議。

    “老虎誠可貴，人命價也高。何時有良策，二者皆可保。”這首打油詩是一位記者聞聽老虎“吃”人慘案説出來的，它真表達了人們的真實想法。地球是人類和其他動物的共同家園，人雖為萬物之靈，但在生存權利上，野生動物與人是平等的。長期以來，人類以大自然的“唯一主人”自居，不遵循客觀規律而大肆“改造自然”，獵殺野生動物，帶來環境破壞、動物銳減甚至瀕危、滅絕的後果。在某種意義上説，人類的發展，對大自然的開發就是在和野生動物爭奪生存空間。由於人這種“高級動物”的優越性，這場競爭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但在強調野生動物保護的今天，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人與野生動物能否“和平共處”，如何在保障“虎權”的同時也保障“人權”，吉林省蛟河市採取的“老虎吃牛、政府買單”的做法很有意義；琿春自然保護區採取的給農民合理補償，“送食上山”的辦法也值得肯定。

    除此之外，人類是否還可以為保護東北虎做更多的事情呢？(新華社長春２月９日電)

    新華社 2002年2月0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