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雪覆蓋的哈爾濱，高高的圍墻裏，生活著瀕臨滅絕的東北虎。它們有的懶懶洋洋地躺著，有的在雪地中散步，有的則興奮地舔著身上的毛皮。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東北虎養殖中心裏，共生活著170隻東北虎，而且預計今年還會有至少60隻小老虎相繼出生。

    但是，這些老虎看上去十分安逸的生活狀況背後卻還有許多危險的因素。它們的生存環境面臨著嚴重的挑戰，每年有15隻或者更多的東北虎滅亡的事實正説明瞭這個問題。

    這些老虎處在危險之中。它們的成長和大量繁殖受到了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的關心，但是這同時也給養殖中心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困難。由於資金緊缺，養殖中心已經負擔不起這個不斷增長的老虎種群，而社會上也沒有人願意向它們伸出援助之手。

    食物的供應本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但是據黑龍江東北虎野生公園的負責人説，照顧一隻東北虎每年的花費要在6000美元左右，而老虎的數量也是隨之增加的，因此除非能有額外的資金援助，否則這些動物將要面對饑餓的挑戰。

    然而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組織卻對此採取置之不理的態度。一些部門甚至駁回了養殖中心的援助請求。甚至有曾經參觀過野生動物園的有關專家認為，對這些老虎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們安樂死。

    “動物園已經有太多的老虎了。”美國國家野生動物服務中心的官員富來德表示，他于去年親自考察了中國東北的野生動物園，“我認為，你們應該做的就是要讓一部分老虎自然滅亡，然後再讓一部分老虎失去生育能力。”

    問題的關鍵並不取決於老虎數量過多。中外專家一直就如何重新把東北虎放養回東北原始森林以及它們是否還能繼續適應野生的生存環境等諸類事宜爭論不休。

    這的確是一個複雜的科學問題。環境學者説，它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公園，因為這是一種商業性的設置，在公園裏，人們只需花錢就可以看到東北虎如何吃下小雞和母牛。這樣，老虎就成了人們賺錢的工具，而失去了最基本的捕食生存能力。

    同時，國際組織對於中國人工飼養老虎也有擔憂。因為有許多不法商人利用人工飼養老虎來獲取虎骨和其他傳統中藥所需的成分。

    一些專家認為，中國政府曾經禁止過對老虎身體部位的交易，而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由於這種交易的利益收益十分巨大，他們擔心還會有很多投機分子會甘願冒著違法的危險而繼續從事類似的交易。

    公園對老虎屍體的堆積也並不保密，他們希望通過這些屍體能夠支付飼養其他東北虎的花費。

    “我們真的盼望著能夠得到政府的特別允許，能夠充分利用這些資源。”公園負責人王力剛（音譯）説。

    動物保護學者極力反對政府取消對老虎身體部位交易的限制，因為這種交易市場會刺激更多的利益追求者捕殺為數不多的野生動物。

    在爭論的背後體現了在對待保護物種和環境的問題上，中國這個發展中國家，和西方社會之間的差異。

    養殖中心視自己為世界保護野生動物組織的一部分，為保護野生動物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公園負責人王先生看上去很困惑，因為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計劃不受歡迎，為什麼他還必須擔心他的老虎會不會餓肚子。

    “我十分確信，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將會對老虎最終的回歸自然有很大幫助。”這位在政府當過多年官員，而對野生動物並沒有研究的人激動地説，“我對我們所做的一切感到十分自豪。”

    王先生和另一位政府官員王維生（音譯）辯解道，公園的目的是要對公眾進行生動的教育，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改變。他們把這種活動當作創新研究，並且認為飼養中心終究會使飼養的老虎恢復其天然本性。

    “一些人認為，讓人工飼養的東北虎再次回歸自然，恢復起獸性，是極為困難的。但是沒有人可以斷言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王先生説，“因為還有希望，所以我們要盡力而為。”

    但是飼養中心的想法遭到了國際專家的批評，他們認為沒有人可以教會老虎如何在野外捕食。

    “老虎需要大自然這個母親來教會它如何適應野外生活”，華盛頓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的專家朱蒂米勒説，“學會捕食是一個十分複雜的過程，要從動物剛會走路的很小時候學起。如果你把老虎放回自然，它就很可能會直接走到附近的村子，吃掉所有能吃的活物甚至是小孩子。”

    專家們認為，老虎面臨的真正危險並不在於當地是否有飼養它們的能力，而是在於老虎自身本性的逐漸磨滅。無限制的捕殺、對森林的砍伐以及其他人為的破壞活動已經使鹿群和野豬的數量明顯減少，而這些動物也是老虎主要捕食的對象。

    在中俄邊界的保護地域裏共生存著300隻東北虎，動物保護學者認為，如果中國真的要保護森林，引進被老虎捕食的動物物種的話，中俄兩方的老虎就可以互相往來，彼此在競爭中旺盛地生存。

    許多國際野生動物專家也表示，他們不願意對自己潛在的夥伴表示譴責。去年，一些西方學者在中國哈爾濱參加了關於東北虎問題的會議，他們説哈爾濱野生公園保護動物習性的計劃很有趣，他們感到很受鼓舞和啟發。

    但是專家們對於野生動物園每年要接待50萬遊客的數字也表示十分驚訝和擔憂。他們説，飼養中心把動物關在非自然的環境裏的做法是很危險的，這就會使得老虎完全失去了自由的希望。

    專家的批評是中肯的。因為野生老虎是一個獨立的實體，他們在廣闊的森林中漫步，伺機尋找捕食的動物。它們不應該成群懶懶地躺在特定的地方，等待一車的遊客從窗戶中仍出活生生的小雞。

    “這是很可怕的狀況，它們太擁擠了，所以它們會時不時地打架”，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張恩蒂表示。

    官員説公園需要資金擴大面積，同時也需要資金來飼養老虎。但是政府沒有這筆基金。僅僅以旅遊業作為基礎，去年的收益就已經下降了60萬美元。到了2001年，隨著東北虎的數量增長為1000隻，公園的赤字會更加飛速增長。

    學者們有效的意見是把一些老虎放到教育研究中心，剩下的放任其自生自滅。

    “老虎是單一生存的。它們在動物園的生活方式無異於是被人寵養的小貓。這種飼養方式會最終導致這些老虎傷害其他的生物，也會傷害到自己。與其讓它們不像老虎一般地活著，倒不如讓它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華盛頓論壇》200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