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0月25日，尼克松（右）在白宮會見葉海亞。

    尼克松得到周總理邀請他訪華的口信後，興高采烈，取出陳年白蘭地，與基辛格舉杯慶祝

    編者按：20世紀60年代末，美國總統尼克松出於抗衡蘇聯的需要，準備改變對華政策，尋求改善同中國關係的途徑。當時的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在極端秘密的情況下為中美領導人傳話，為中美關係的突破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尼克松急需找到傳話人

    1969年1月20日，尼克松就任美國總統。當時美國正陷入越戰的泥潭，反戰運動席捲全國。蘇聯此時則趁機大舉擴張，甚至把手伸到了美國的“後院”拉丁美洲。尼克松感到壓力很大，他想主動和中國和好，借助中國從越南脫身和抗衡蘇聯。因此，他上任後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要其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探索重新同中國人接觸的可能性”。

    1969年3月，中蘇珍寶島事件後，尼克松認為打開中美關係的時機已經成熟，但他此時迫切需要的是找到一個能向中國領導人轉達資訊的人。

    葉海亞為中美接觸“搭橋”

    1969年8月，尼克松訪問巴基斯坦。巴基斯坦與中國和美國都保持著友好關係。尼克松看中了這一點，他向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表示，美國不支援蘇聯在亞洲搞地區經濟合作和集體安全組織。葉海亞説：“要保證亞洲地區的安全，就必須承認中國並與之對話。美國要改變對華態度，恢復中國在聯合國的席位。”尼克松説，他是贊成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入聯合國的，但由於美國國內各種因素的牽制，這個問題不能一夜之間解決，他正朝此方向做工作。尼克松表示，希望能同中國有一條非官方的來往渠道，他希望巴基斯坦能在這方面發揮作用。

    葉海亞考慮到當時中美還處於敵對狀態，沒有馬上答應。他對尼克松説：“巴基斯坦不願在同巴基斯坦友好的兩個大國之間充當説客，這樣容易引起中國的誤解。”

    尼克松離開巴基斯坦後，葉海亞立即命令巴外交秘書（外長）尤素夫約見中國駐巴大使張彤，把他與尼克松會談中關於美國的亞洲政策和對華政策部分向張作了詳細轉述，同時一再表明巴無意為美國辯解，完全是出於與中國友好的考慮。尤素夫認為，尼克松的這些表態，同美國前任總統形成鮮明的對照，是尼克松想改變對華政策、尋求同中國和解的跡象，希望中國朋友加以注意。

    葉海亞親傳尼克鬆口信

    1969年11月，葉海亞單獨約見中國駐巴大使張彤。葉海亞詳述了8月尼克松訪巴時與他的談話。當時尼克松問他對亞洲形勢有何看法，他直截了當地指出：“美國對亞洲形勢是兩眼漆黑，不認識7億中國人民的現實存在。”尼克松對他説：“你的話對我很有啟發，我個人同意你的看法，但要使美國政府中大多數人都這樣看，還需要時間。”

    葉海亞對張大使説，尼克松在拉合爾（巴基斯坦第二大城市）停留的24小時中，曾兩次單獨同他談到中美關係問題，請他從中做一些事。他先是拒絕，後答應傳話。尼克松本來要求他直接轉告周總理，保持最高級聯繫。但他説周總理很忙，今年恐怕不一定能來巴基斯坦訪問，建議通過大使轉達。尼克松表示同意。

    葉海亞繼續説，10月15日，巴駐美大使希拉利直接給他來信稱，尼克松渴望了解進展情況，並要求轉達一則消息：美國將從台灣海峽撤出兩艘驅逐艦以表示友好。

    葉海亞表示，巴十分珍視同中國的友誼，他要求張大使向政府報告兩點：（一）他只是轉達資訊，別無他意；（二）請中國政府告訴他，他是否還要繼續在中美之間傳遞資訊。

    葉海亞最後説，此事極為機密，沒有通過美國國務院和巴基斯坦外交部。中國政府如有什麼答覆，請張大使直接找他。

    中國政府的反應

    珍寶島事件後，蘇聯向中蘇邊境和蒙古大量增兵，百萬大軍壓境，中國更感到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也願意改善中美長期對抗局面，同時，中國也希望中美和解能有助於台灣問題的逐步解決。因此，中國政府在接到尼克松的口信後，作出了善意的反應，立即釋放兩名非法進入中國領海的美國人。1969年12月，外交部指示張彤大使約見葉海亞，向他轉達這件事。張大使在會見葉海亞時説：“今年2月，有兩名美國人乘坐遊艇非法進入中國領海，被我拘留。經中國有關當局審查證實，他們已經承認錯誤，中國政府現已將他們釋放。”

    通過葉海亞傳遞資訊，中國領導人已經了解到，美國有接近中國的戰略需要。但尼克松還沒有接到葉海亞的轉告，十分著急，於是在12月初又指示美國駐波蘭大使，要他尋找機會同中國駐波蘭代辦接觸。

    再次啟動秘密通道1970年10月下旬，葉海亞去美國參加聯合國成立25週年紀念會。尼克松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再次啟動巴基斯坦秘密通道。

    10月25日，葉海亞去看望尼克松。尼克松對他説：“我們已經決定設法使我們的對華關係正常化，我要你作為仲介人提供幫助。”葉海亞説：“我們當然要盡力幫忙的，不過你要知道這將是何等困難。夙敵不容易成為新交。”葉海亞回國後，迅速把尼克松的話轉達給了中國。

    中國領導人全面分析了國際形勢，認為打開中美關係的時機已逐步成熟。1970年12月9日，周恩來請葉海亞傳話給尼克松，歡迎他的代表到北京討論台灣問題，並強調説明他的這個口信已經得到了毛主席的批准。周還以其特有的幽默口吻説：“過去我們通過不同的來源收到美國方面的口信，這是第一次從一個首腦通過一個首腦給另一個首腦提出建議。”

    在尼克松收到上述信件的前幾天，1971年1月5日，尼克松通過葉海亞轉達給周總理一個口信：“美國建議儘快在雙方都方便的時刻、方便的地點，兩國政府的代表一起討論北京高級會談的形式問題。”

    在這之前不久，1970年12月18日，毛主席接見美國友人斯諾，告訴他外交部正在考慮允許左中右各派政治色彩的美國人訪問中國。斯諾問，會不會允許尼克松這樣一個代表“壟斷資本家”的右派來？毛主席説：“尼克松來將受到歡迎，因為他是美國總統，中美之間的問題畢竟還得同他解決。”毛主席還幽默地説：“如果尼克松願意來，我願和他談，談得成也行，談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當作旅遊者來也行，當作總統來也行。總而言之，都行。”“我看我不會和他吵架，批評是要批評他的。”毛主席的這些話，尼克松幾天后就知道了。

    1971年4月，中國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尼克松得知後又驚又喜。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在全世界引起極大反響。中共中央決定趁此機會，對葉海亞1971年1月5日轉達給周總理的口信作出答覆。4月22日張彤大使見到葉海亞時，感謝他在中美之間傳遞資訊的努力，並請他通過適當方式，儘快將周總理的答覆轉給尼克松本人。

    4月24日，葉海亞通過妥善途徑將周恩來的口信轉給尼克松後，29日便收到了尼克松的答覆：“我特別欣賞你在處理這些十分重要的口信來往時的微妙和機巧的做法，同時請轉達我對周恩來總理的誠摯的謝意。”

    5月10日，基辛格召見巴駐美大使希拉利，給了他尼克松致周恩來的口信。口信表示，準備接受周恩來總理的建議，到北京同中國領導人直接會談。口信還提議由基辛格到中國同周總理或者一位適當的官員舉行一次秘密的預備會議。口信建議通過葉海亞總統的斡旋，來討論有關基辛格博士此行的細節。

    5月30日，我國外交部指示張彤大使，要他約見葉海亞總統，當面宣讀周總理29日致尼克松的口信。當晚7時，張會見葉，葉逐字逐句作了記錄後，于31日通過希拉利把口信要點轉達給了尼克松。6月2日晚上，口信全文通過巴外交郵袋送到華盛頓，希拉利立即送給基辛格，基辛格跑著從白宮西側樓趕到林肯起居室把信交給尼克松。尼克松讀信時，基辛格站在一旁，滿臉堆笑。

    尼克松讀完信後，基辛格説：“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美國總統所收到的最重要的信件。”尼克松興高采烈，取來陳年白蘭地，破例在晚飯後同基辛格乾杯祝賀。尼克松舉杯説，“亨利，我們喝這杯酒不是為了祝賀我們個人或者我們的成功，也不是為了祝賀使我們能夠收到這封信和享受今晚難忘時刻的我們這屆政府的政策。讓我們為今後的世世代代乾杯，他們可能會由於我們所採取的行動而有過和平生活的更好機會。”

    在中、美、巴三方週到細緻的安排下，基辛格于7月9日至11日秘密地訪問了北京。1972年2月21—28日尼克松實現了他的訪華夢想，中美關係終於得到了突破，翻開了新的一頁。

     《環球時報》2002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