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間諜遺骸回國內幕

    自中國7月9日宣佈同意美方前來中國搜尋美軍飛行員遺骸後，此事越發引起外界關注，並逐漸發酵成為中美關係中頗具多種含義的一個事件。

    二戰期間，美國飛行員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各自離開家鄉，來到中國參加了陳納德組織的“飛虎隊”，此後他們只是利用休假短暫地回國探親。讓他們的親人難過的是，這兩個小夥子後來就一去不復返，而他們在50年後能夠見到的，只能是這兩個飛行員的遺骸了。

    50年前，美國“間諜”喪命中國

    1952年11月28日晚上9點多，美國飛行員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駕駛著一C-47從朝鮮半島南部的夜幕中起飛。飛機直奔中國東北吉林省。飛機上除了兩個駕駛員，還有來自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兩名特工約翰.湯尼和理查德.費克圖。他們此行的目的不是刺探中國的重要軍事設施，而是是去吉林安圖縣附近接回一個投靠了“美帝國主義”的“漢奸”，這名“漢奸”在早些時候被空降到中國建立間諜網路。他們乘坐的C-47飛機機身沒有標記。飛機的大部分飛行是超低空飛行。

    1952年11月29日，中國東北，白雪皚皚，那架沒有標識的C-47飛機在中國吉林省安圖縣上空盤旋，美國中情局特工約翰.湯尼和理查德.費克圖正焦急地等待“目標”的出現。為了更加仔細地在茫茫雪地上搜尋“目標”，飛機越飛越低，距離地面不過20來米。突然，地面上一塊白色的布被掀開，露出兩挺機關槍，對飛機猛烈開火。飛機應聲而落，墜入樹林，機身和機翼碎成數段，2名飛行員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當場死亡，2名中情局特工約翰.湯尼和理查德.費克圖則從飛機中飛了出來，掉入樹叢，只是受了傷，最後被解放軍活捉。這驚險的一幕不是戰爭小説的精彩片段，而是50年前真實地發生在中美之間的歷史。

    50年後，搜尋行動就要開始

    2002年7月9日，中國外交部的新聞發佈會上。一名記者提問道：“美國華盛頓官員稱，五角大樓已計劃派出一個軍方小組前往中國搜尋50年代美軍飛行員在中國東北的遺骸。中國是否會與這個小組進行合作？目前準備工作進展如何？”

    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劉建超就此回答説：“多年來，中方從促進中美兩國人民的友誼出發，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就尋找美軍在華失蹤人員問題與美方進行了良好的合作。我們已同意美方近期派人來華察看冷戰時期美軍失蹤人員的有關現場。”這表明，中國政府已經同意美方近期內派人來中國尋找美軍失蹤人員的遺骸。

    與此同時，來自美國方面的資訊也印證了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的話。美聯社的報道説，美國國防部準備派一個搜尋小組前往中國東北，以期尋回兩名美國飛行員的遺骸。來自夏威夷的美國陸軍識別中心實驗室的8人搜尋小組定於7月15日啟程，前往中國吉林省安圖縣附近的墜機地點進行調查。中國的《參考消息》于7月10日轉載了這一消息。

    此後，美方派遣小組前來中國搜尋美軍飛行員的事情越發引起外界關注，此事也逐漸發酵成為中美關係中頗具多種含義的一個事件。

    他們參與了美國的間諜活動

    據施瓦茨的外甥埃裏克.基爾欽格説，他的舅舅1922年生於一個大家庭，曾參加二次大戰，當過美國海軍戰鬥機飛行員，在南太平洋地區服役，並榮獲許多獎章。二戰時他去了中國，參加了陳納德組織的“飛虎隊”。二戰結束後，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來到台灣的“中國民航空運公司”。表面上，這是個民航公司與其他的民航公司沒有什麼區別，但實際上，這家航空公司的“大老闆”竟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其作用是支援中情局在遠東地區開展的秘密活動，並幫助台灣的國民黨政府從事“反攻大陸”的工作。該航空公司曾經多次入侵中國領空，以空降特工和物資。

    我們沒有辦法得知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多少次入侵中國領空。他們只是被當作簽約僱員而不是中情局官員(特工)。但可以肯定是，他們在最後一次飛行中肯定是參與了針對中國的間諜活動。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在二戰後一度以日本神奈川縣附近的機場為基地，而美軍正在這個地區有一個空軍基地。至於他們為何會從南韓起飛，前往吉林安圖縣，外界就不得而知了。

    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在吉林省安圖縣墜機身亡後，美國政府最初堅決否認他們是在從事間謀活動，以掩蓋美國中情局在中國開展的秘密活動。美國有關當局還把他們墜機身亡輕描淡寫地處理成為一個飛行事故。有關當局對這兩名飛行員的家屬説，二人是在前往東京的例行飛行途中墜入日本海的。

    直到上世紀70年代，美國政府才承認了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的最後一次飛行行動是針對中國的間諜的行動。1998年12月，羅伯特.斯諾迪和諾曼.施瓦茨的名字被加入美國中央情報局總部的《榮譽冊》(“Book of Honor”,即為執行任務而身亡的中情局人員名錄。)這標誌著美國政府首次公開承認他們的間諜身份。

    而被解放軍活捉的約翰.湯尼和理查德.費克圖則是不折不扣的中情局特工。費克圖在1971年被中國在距離香港較近的地方釋放，費克圖自己來到了美國駐香港的領館，接待人員給他的第一件東西就是一支香煙和一瓶啤酒。後來，他經由菲律賓回到美國。

    湯尼是在1973年被釋放的，據説當他得知自己將被釋放的，他正在監獄裏看電視轉播的中美乒乓球友誼賽，他對看守説：“等我看完比賽再説。”

    費克圖1976年離開中情局，後擔任波士頓大學體育係助教，直到1989年才退休。現在他和妻子住在波士頓效外。湯尼1973年離開中情局，隨後進入哈佛大學法學院學習。1976年，他做了私人律師。此後，他被任命為康涅狄格州的高級法官。如今，他與妻子住在康州的紐黑文。這兩人都拒絕把自己的傳奇故事“賣”出去，或者寫書回憶自己的間諜經歷。

    中國同意搜尋遺骸內幕

    中國有關方面在宣佈同意美方派遣小組前來中國搜尋飛行員遺骸的消息後，也承認這是中國第一次同意美方來華尋找冷戰期間死在中國的美國人遺骸。

    由於中美雙方都是朝鮮戰爭直接的參戰者，是面對面的敵人，因此尋找1950-1953年期間美軍失蹤人員的事情一直沒有解決。多年來，美方多次提出要求前往東北尋找兩名飛行員的遺骸，但在中美關係複雜的大環境影響下，這件事情一直沒有著落。

    1975年，美國總統福特訪問中國，周恩來總理向美國政府轉交了一些有關當時飛機失事的資料，據説兩名飛行員在失事時死亡，屍體被燒焦炭化。中國在飛機墜毀後，把兩名美國機師的屍體埋葬在積雪深厚的現場。據美國《華盛頓郵報》稱，今年5月中國政府主動向美方通報説，中國找到了東北一位78歲的農民，此人是擊落美國飛機的目擊者。

    目前，美國政府還要求中國幫助尋找1956年在上海附近失事的美國海軍偵察機上12名成員遺骸，中國方面回答沒有線索。美方還要求查閱中國軍隊當時的檔案，以便更有效地尋找朝鮮戰爭中的失蹤人員，美軍現仍有8100名朝戰人員沒有下落。估計，上述事情的解決仍是一個漫長而複雜的過程。

    “我們期待搜尋行動會很有效”

    位於夏威夷的美國陸軍識別中心實驗室的8人搜尋小組在接受了《21世紀環球》採訪時説，他們定於7月15日啟程，首先從夏威夷出發，乘坐民航班機前往北京，隨後轉道前往中國吉林省安圖縣附近的墜機地點進行調查，尋訪很多當事人，力圖找出埋藏屍體的確切地點，發現失事人員的遺骸。工作小組的成員中包括考古學家，醫學專家，翻譯等等。實驗室的負責人之一韋博先生説：“如果沒有天氣等因素的延遲，工作時間為十天。我們會尋找飛行員的遺骸和他們的私人用品，以及其他能夠幫助鑒定死者身份的東西，其他的我們不感興趣。如果找到死者遺骸，我們會將其帶回實驗室，進行DNA鑒定。”

    “我們期待這次行動會很有效。中國也會派人協助我們的搜尋工作。他們都很合作，非常願意幫忙。”

    美國陸軍識別中心實驗室的發言人説，中國還同意該實驗室派小組前往西藏的喜馬拉雅山，以尋找在二戰期間的兩起C-46飛機墜毀事件中遇難的美國人遺骸。這個小組的成員接受過全面的高海拔地區訓練，將於8月或9月開始執行這項任務。

    “欣賞並感激中國的人道主義幫助”

    中國同意美方來華尋找飛行員遺骸無異於一塊重要的里程碑，這也是中國首次批准與冷戰有關的搜尋遺骸行動。東南亞美國戰俘和作戰失蹤人員家屬全國聯合會的招待主任安“米爾斯.格裏菲思説：“這次行動的成功將推動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其他領域提供更多的合作。我們對此滿懷希望。我非常欣賞並感激中國的人道主義幫助。因為這最終可以給遇難家屬一個交代，結束心靈上的不穩定狀態，讓活著的和死了的人們都得到安息。”

    美國五角大樓戰俘和失蹤人員辦公室的發言人萊瑞.格歷表示讚賞中國的人道主義幫助，並希望以後有更多的合作。

    美國牧師科爾茨則對《21世紀環球》的記者説：“雖然我認為從宗教的角度講，人的遺體是否一定要找回並不重要，但是，中國政府的人道主義合作體現了中國人民的友誼，標誌著中美關係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感激中國的人道主義幫助”

    諾曼.施瓦茨的侄子埃裏克.基爾欽格對《21世紀環球》的記者説，他們一家人很高興中國批准了這一搜尋行動。“我和母親對中國政府能夠允許美國派人尋找遺骸都非常感激，我們都極為讚賞中國的這一人道主義行為。我知道，中國政府也曾派人去當時飛機墜落的地方查詢，並找到一位現今已經78歲的目擊者。我們真的非常感激。並且母親和我都很樂觀，相信一定可以找到舅舅的遺骨。”“找到後，我們會把諾曼安葬在位於華盛頓特區的阿靈頓國家墓地，也就是陳納德將軍所安葬的地方。”

    基爾欽格還對《21世紀環球》的記者説：“中國有句俗話叫落葉歸根，希望最終找到諾曼的遺骸，並運回美國。我四年前開始致力於尋舅舅的遺骸。母親年紀越大，我就更加努力工作，爭取在母親有生之年和諾曼團聚。我也曾多次去中國，去華盛頓特區和中國的使節及來訪官員或代表交談，和美國政府交談，爭取雙方能夠合作，早日找到他們的遺骸，讓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讓他們落葉歸根。”

    另一位飛行員羅伯特.斯諾迪的姐姐尚在人世。她將近八十歲了，目前住在俄勒岡州。由於她年事已高，埃裏克.基爾欽格建議《21世紀環球》的記者不要過多地打擾她，因為擔心她會承受不起這些情感的打擊。不過基爾欽格説，他自已和斯諾迪的姐姐一直都保持著聯繫，她一定很高興可以找回親人的遺骸，很感激中國的人道主義幫助。（牛新春、蒲姍袁越）

    《21世紀環球》 2002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