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越南，順化不可不去。到順化，阮王朝的紫禁大內又是不可忽略的名勝古跡。順化，位於越南的中部。從河內乘火車可直達，但最佳的選擇，還是乘飛機，只一個小時的航程。另外，由於始終沿著海岸線飛行，機翼下那翡翠的山巒，液晶的大海，交相輝映，如同神話的境界。下了飛機，不遠就是質樸恬靜的古都順化。

    進了市區，見一大河汩汩流淌。怎麼看，都與縱貫津門的海河頗為相似。尤其跨河的大橋和盪漾于水面的如葉扁舟就更是沽水流霞的一個翻版。接待我們的越南作家朋友説，這就是香江，越南最短的一條河。雖然，它長不過百公里，其文化底蘊，卻源遠流長，幾乎承載了越南的整個歷史。例如，越南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宮，即我們將要去的紫禁大內，就在不遠的江畔；逆江而行，在上游的深山峽谷中，還有阮王朝的十三座王陵。

    於是，我們就驅車沿著香江走。出了市區，先是稀疏的農舍、芭蕉、木瓜和鳳梨。後來，樹叢中間又出現許多造型怪異的石雕和佛龕。跟著，一片古老的建築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以為那就是紫禁大內，停車才發現是聞名遐邇的靈姥寺。

    作為名勝古跡的靈姥寺，更迷人的則是靈姥仙女顯靈的神話傳説。故事的情節是，十八世紀，阮王朝的開國君王嘉隆帝，為京都大內紫禁城選址，曾踏遍風景綺麗的香江流域。最終的落足點，便在此處。當時他手持蠟燭，走著走著，燭光突然熄滅，一個白衣仙女出現在面前。於是，嘉隆帝便命匠人在此建寺，並構築了靈姥七級浮圖。走不多遠，便有古跡可看。不知什麼時候，竟隱去了香江，置身於峽谷的叢林深處。車又停了，山坡上出現一溜立陡且有龍形雕塑的階梯。沿梯而上，迎面是座曆盡滄桑的古碑亭。令人驚詫的，碑上雕刻的竟是極其工整的中國字。從碑文看，這是阮王朝十三陵中最大的嘉隆陵。繞過碑亭，就是靈寢祭殿。與北京的明十三陵不同，此靈寢非地宮而是地上建築。殿堂四壁，為碎瓷貼畫。瓷片亦中國古瓷，多為福字或萬壽符號。殿的正中，塑有嘉隆的銅像。在幽幽長明燈的映照下，説不盡的失落與悲涼。

    期望中的紫禁大內，終於出現了。雖然，那宮墻和城樓並非想像的那樣宏偉龐大，我還是驚呆了。因為，它與北京的故宮，竟如此的神似。恍惑間，仿佛是故宮紫禁城的一個縮影。照樣，先入午門。然後，又見太和殿。但建築用料，如大殿之棟樑，卻非同於北京太和殿的金絲楠，皆採用越南特有的如鐵之黑色硬木。出太和殿，卻驚駭不已。因為，再往後本該是后妃的深宮內院。現在，展現在我面前的卻是淒淒荒草，斷垣殘壁。是什麼原因，使這大片的宮殿建築遭此劫難呢？陪同我們的越南作家説，是法國飛機的野蠻轟炸。由此，自然要聯想到阮王朝的興衰史。史載，阮王朝的開國元君阮映，即嘉隆帝，本靠鎮壓農民義軍起家。為取得政權，不得不謀取法國的軍事力量。為此，也埋下了引狼入室的歷史隱患。雖然，阮王朝亦有過稱霸東南亞的鼎盛時期，最終，還是戰爭的犧牲品。而最後一位國王，又認賊作父，投靠日本人當了兒皇帝。所以，日本投降時，這座皇宮亦在劫難逃。值得慶倖的是，關於重建紫禁大內的議案隨時都有可能落實。據説，聯合國的有關機構為保護這一世界文化遺産，也準備給予必要的經濟援助。

    走出紫禁大內，已然夕陽西沉。沿著恬靜的護城河款款而行，隨風飄來如夢若幻的絲竹之音。循聲而去，又到香江之畔。那靡靡之音，就發自岸邊的一艘小船。突然，迷人的樂曲消失了。艙門啟處，鑽出個身著藍布長衫的美男子。他先用越語和陪同我們的越南作家交談，然後就極其熱情地邀我們上船，並離岸駛向江心。

    進入船艙，發現裏面還有三位絕色的妙齡女郎。一位操琴；一位弄簫；一位手持四隻精巧的細瓷酒盅。驚詫間，持盅女郎的縴手悄然抖動。於是，便響起銀鈴似的瓷盅撞擊聲。跟著，琴簫亦隨之共鳴。忽而激情昂揚，忽而悽婉哀絕。更為撩人心弦的，則是女郎的眉目傳情。恍惚中，曲調變了。不僅聽著極其耳熟，內心的情感亦隨之涌動。仿佛，正置身於萬籟俱寂的峽谷懸崖，惟山泉在清澈地流淌；仿佛，正高瞻遠矚在巍峨的雪山之巔，惟風雲在身邊搖曳。曲終了，潺潺的流水仍不絕於耳。這是你們中國的《高山流水》呀。陪同我們的越南作家説，在越南，幾乎每個藝術家都會演奏。另外，同樣是《高山流水》，在香江，又多了心蕩神怡的異國風情。何況，這三位女郎的藝術造詣又非同尋常。如那位擊盅女郎，不久前應邀訪美，僅靠四隻魔術般的小酒盅，轟動了整個北美大陸。

    船在江心停住了。這時，我們都陷入如癡若醉的境界中。猛抬頭，從船艙的窗口發現，那如詩如畫的香江已被晶瑩的夜幕覆蓋。透過夜幕，則是火樹銀花般的燈火輝煌。那是夜的紫禁大內。陪同我們的越南作家不無自豪地説。當然，此前的紫禁大內絕無不夜之奇景。這一切，皆因革新的新政策。在越南，稱改革開放為革新。而革新將使香江發生巨變，這恐怕也是無人會懷疑的。

     《今晚報》2001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