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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江南之周莊篇

曹宇


    可能是我自己沒事瞎操心,但是真的很為周莊人不平,本來嘛,祖祖輩輩生活的那個靜謐小水鄉一夜間變作世界矚目的旅遊熱點。擁擠不堪的人潮不説,在鏡頭面前的生活也完全談不上隱私。親眼看見早上6點時,一位 步履蹣跚的大娘顫顫巍巍在河邊刷洗馬桶,而她老人家的對面竟然聚集了七八個“攝影發燒友”,將長長短短的鏡頭對準老人家,隨後一片閃光燈亂閃———要説大娘真有定力(或是對先進科技及文明的不屑),連眼皮都不帶抬的,旁若無人忙著手裏的活計。

    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遊客都屬於“獵奇分子”,肩膀上斜挎的相機專門緊盯人家生活的細枝末節、民居的犄角旮旯,覺得那樣拍才“凸現”品位。因此,你經常可以在周莊小巷見到前方“攝影師”們時聚時散的人頭攢動,而導致“聚”的原因往往是路中一個生爐子的男人或使棒槌“打”衣服的少婦。

    以上會是你在周莊最多看到的風景,構成這道風景的主體不是醉人于無聲的小橋流水,而乾脆就是“人”。

    因此,陳逸飛的“雙橋”聞名海外,享受廟堂之尊。而周莊的“雙橋”只能鉛華洗盡靜靜架在小河上,以“商業”式的微笑應對著每年幾十萬前來獵奇的遊客。

    現實

    我絲毫不會掩飾自己曾經對水鄉的喜愛和嚮往,並且還告訴過別人那裏是自己的“精神家園”,其實現在我仍然這樣認為。但這已經不包括“周莊”,她已經不是我心目中的水鄉。

    去周莊旅遊是需要注意時間的,早上5點起床,在晨曦中踱步遊覽是上上之選。但最好速戰速決,如此難得的安靜不到7點就會被嘈雜的人聲取代。從早7點到晚7點的周莊更像一個大市集,遍佈的小攤販用正宗“吳儂軟語”介紹商品、討價還價。

    因此在早晨5點別人尚在夢鄉的時候,我已經站在“雙橋”上“陷入深深的沉思(余秋雨語)”。

    因此在晚間7點眾遊客“興盡歸舟”,商家紛紛關店打烊時我又開始在周莊的街頭遊蕩,尋找期望的感覺。

    在那樣的一個夜晚,當地居民“大聲”地告訴記者:“你們來得很是時候,周莊的水剛剛變清”———這是實話。

    周莊的水,900年來一直清清地流淌著,但是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它的水質就開始“化膿”,始而像麵湯,繼則像肉湯,最後呈果綠色的釅茶狀,船槳一攪,水面就五顏六色地泛油花,不要説洗滌就連灌溉的功能也快喪失了。

    周莊的水如果再不置換,就和昔日北京的龍須溝沒什麼兩樣,沿岸古建築就算不朽壞也會“熏壞”,對此歷屆鎮政府一直想“動手”,醞釀多年,“周莊古鎮水環境治理工程”終於在2000年12月1日開工,歷時四個月,待記者到達現場時,整個工程已經基本結束。

    這是一次“外科手術”式的清理。

    人們變得越來越喜歡用一種介質去騎跨另一種介質。

    一個首要的原因大概是我們的環境太臟太灰了,以至於有時候我們的手腳必須不停地動彈,才不至於被結成鈣性硬痂,但是洗滌本身就技術而言還是大有講究的,一旦涉及一個萬眾矚目的視點,你就千萬不能用錯力氣,洗錯地方,比如曲阜搓了不該搓的部位或周莊洗錯了“難言之隱”,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我理解鎮政府在做這個手術時的小心翼翼。我同樣理解為什麼這個靜謐小鎮900年來發生第一次“腸梗阻”。

    但,關鍵可能是———人應當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

    周莊需要旅遊業,周莊人渴望不用“面朝黃土”也能衣食無憂的生活,我是周莊人我也會這麼想。

    旅遊業的發展同樣選擇了周莊,那裏在人潮退盡後的景致令人心醉,因此我趨之若鶩。

    但是,畫家筆下的周莊真的一去不回了嗎?如果發展旅遊業一定需要失去些東西,那這“一定失去”的必須是(周莊的)自我嗎?

    陳逸飛會説:“我現在不再想去周莊,因為太擠。”

    我會説:“周莊的美僅存在於清晨6點。”

    夢想

    周莊曾經有過的美麗應是不著于浮華外表或曰內斂,雙橋同樣如此,這是我所中意的周莊。

    那就是:

    “鱗次櫛比的樓房簇擁在水巷兩岸,石拱橋上的藤蔓在水巷裏搖曳,綠得像碧玉似的河水緩緩流去。粉墻黛瓦上,斜搭著一根根晾衣竹竿,挑起五顏六色的衣衫。

    “時而有一隻吊桶從窗口‘撲通’入水,吊起滿桶清水。小船唉乃聲中,運來了魚蝦蚌蟹,菱角蓮藕,泊在橋洞邊,樓上的人便用繩子吊下竹籃,與之交易,煞是好看……”

    這情景,使人想起古人的詩句:“吳樹依依吳水流,吳中舟楫好夷遊。”

    如果我們駕著小船駛進水巷,可以發現嵌在水巷墻壁上的纜船石,竟是一塊塊花崗石浮雕,每隔三五丈就有一塊。它們各顯姿態,有的雕成如意,有的琢成怪獸,有的似鯉魚騰躍,有的像牛鼻朝天。造型洗練生動,線條疏密有致。有的僅僅是幾塊圓形或不規則的板塊,便構成了一件有藝術魅力的浮雕,顯示出一種凝重、古樸的美,讓人産生豐富的遐想。

    最美的當然還是雙橋。碧水泱泱,綠樹掩映,小船在橋洞中穿過,牽著牯牛的老農走上橋階,誰家的主婦在橋邊的河埠搓衣洗菜。臨河的小樓粉墻黛瓦,虛掩的蠡殼窗中飄出弦樂叮咚———

    夢著夢著,身邊的朋友告訴我,將來盼望終老於此。醒來之後的我説不用了,水已經不潔凈了,你老的時候,這兒或許變作古文化的朝聖之地了。

    哎,人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如果你愛上一個地方,往往便是這個地方毀滅的開始。

    

     《北京青年週刊》2001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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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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