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渭南市有關部門在華陰召開了“7１9”專題會議，要求華山景區所有污水治理不達標或存在其他嚴重問題的單位一律停業整頓，經驗收合格後方可營業，並派出督察組進駐景區。

    7月24日，針對華山污染及部分企業的環境違法行為，陜西省紀委、省監察廳聯合出臺了《關於對環境違法違紀行為給予黨紀政紀處分的規定》，其中明確指出：華山污染，既要查事，又要查人，還要進行經濟處罰。

    為進一步了解華山受污染的現狀，7月27日，晨報記者專程來到華山，調查華山被污染破壞的前前後後。

    污染源來自銀河賓館

    華山北臨黃河渭水，雄踞關中平原的秦晉豫三省交匯處，向以“奇拔峻秀”揚名海內外，被譽為“奇險天下第一山”。

    車子剛抵達華山腳下，華山那刀削斧劈般的白色花崗岩山體便躍入人們的視線。

    記者首先乘索道登上華山北峰。站立於北峰頂端的魚嘴石上環顧四週，但見華山五峰之外的西峰、南峰、中峰、東峰盡收眼底。濃濃雲霧充塞于五峰之間，在華山峰頂，記者仿佛陷入一種幻覺世界。

    華山的神奇還不限於此，一瞬間雲霧散盡，陽光普照，幾裏外的各座山峰清晰可見。此時，記者向華山的西峰絕壁上望去，一道十多米寬的黑色印痕格外扎眼。

    “黑痕是被華山峰頂上最大的污染源———銀河賓館排放沒有達標的污水所造成的”，同行的陜西媒體朋友告訴記者。“銀河賓館沒有停業之前，黑色水流每天就從西峰頂部一直流到谷底，久而久之，西峰絕壁上就有了這道黑痕，現在幾乎沒有辦法消除掉”幾位同行無不為之惋惜。

    隨後，記者沿蒼龍嶺、金鎖關拾級而上，來到華山污染最為嚴重的西峰。在距銀河賓館不遠的28潭流經處，記者發現了人工圍堵的蓄水池。穿過荊棘草叢，記者來到了蓄水池旁，這個池子大約7米寬、10來米長，池水已變成了深黑色，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記者掏出衛生紙纏在一根木棍上，探到水裏取出，紙團馬上變得黑乎乎的，就像被淡墨染過一樣。

    據華山森保站的張站長介紹：“華山缺水，自然水源主要是岩石滲水和雨水，西峰28潭原來積水較多，有28個小潭，故名‘二十八潭’，而西峰絕壁半腹處有個洞，過去每逢大雨過後全峰之水順著28潭形成瀑布，飛流直下，狀如水簾，故形成一個景觀叫‘水簾洞’。但由於近幾年銀河賓館等單位在這裡將自然水源截斷，雨天蓄水，旱天取用，‘水簾洞’這個景觀已經很難看見了。”

    污水流過華山松死去

    離開已沒有水流的“二十八潭”，記者一行來到了大名鼎鼎的銀河賓館。據悉，該賓館1995年建成開業。據記者調查，當年該項目立項時高度規定為兩層，但卻被建成3層的現代豪華石砌賓館。

    當日，賓館的大門緊鎖著，門口玻璃上有一張“停業告示”，稱因進行污水處理停止營業，落款日期：2002年4月10日。“4月10日後它還在營業”前段時間到這裡採訪的當地媒體記者説。

    在賓館右側，記者查看了導致華山西峰絕壁巨大黑色印痕的污染源———銀河賓館的外排水口。據悉，在旅遊旺季時，銀河賓館日排水量高達16噸。如今，黑水雖已不再流淌，但黑水犯下的禍害卻觸目驚心。記者發現，污水池水泥道旁的5棵百年華山古松已經枯死。張站長解釋，華山松有很強的生命力，能在岩石縫隙中生長，但對環境的要求比較高，稍有污染便會危及生命。

    張站長又指了指被圍在銀河賓館門墻內、一棵兩人才能合抱的油松説，如果油松長期被水泥圍困，它的壽命也是不會長的。通過上山實地採訪，記者了解到，目前華山上的大小賓館已基本停業整頓，除了供應方便食品外，不再向遊人提供食宿。為了解決華山的污染問題，有關部門還成立了專門的督察組和調查組，但華山是否從此就乾淨起來呢？

    華陰市環保局呂跟文局長告訴記者，很早以前他們就對嚴重污染華山景區環境、破壞景觀的銀河賓館和氣象招待所進行了查封。但每次查封後，他們又重新開業，企業和環保部門玩起了“貓捉老鼠遊戲”。由於銀河賓館隸屬陜西省電力公司和西北電力集團公司管理，而氣象招待所是陜西省氣象局的三産項目，面對這些“財大氣粗”的部門，對尚屬縣級市的華陰市環保局來説，執法存在一定困難。

    管理上的錯綜複雜也令華山的環保監督難以到位。據記者調查，1999年以前華山的經營權和行政管理權都歸華陰市政府下屬的華山管理局掌握，當年華山分家後，經營權交給了華山旅遊公司，而行政管理權依舊歸華山管理局。華山旅遊公司擁有了經營權後，除收取門票外，還在山上經營許多賓館，污染問題由此而來。

    而更大的一個問題是，被分離經營權的華山管理局事實上退出了對華山具有實際意義的管理。該局鄭局長告訴記者：“沒有了經營權，局裏只能採取宏觀管理，因此不是一句話就能到頭的。”該局辦公室的李主任對目前所出現問題説法更直接：“從真正意義上説，華山的一草一木都不是我們的，山上沒有我們一個人駐紮，怎麼好管理呢？”

    華陰市環保局的一位主任則向記者感嘆，因為多頭管理，他們每次上山的環保檢查得先到華山管理局開介紹信，然後再到旅遊公司換成上山的門票，找這個部門又找那個部門，因此很難發現污染的第一現場。

    華山距“世遺”還有多遠

    目前，解決華山排污的方案還在各方的搏弈中無法定音。這對那些長期為華山申報世界遺産而奔走的學者來説，胸中就有一塊無法落地的重石。

    陜西師範大學的馬耀峰教授説：“現在華山的污染問題已經影響到了華山申報‘世界遺産’的工作進程！”

    馬教授還向記者介紹了華山所具有的自然和文化價值。華山不僅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積澱，人文景觀也比比皆是。

    對華山申報世界遺産的前景，馬教授指出，華山在多年前就開始為入選世界遺産作準備，但由於近年來過度經濟開發，亂採砂石、破壞山體的現象十分嚴重，致使不少松柏已近枯死，這使華山失去了許多優勢，對此，華山應該採取強硬措施，該拆除的拆除，該改造的改造。銀河賓館等單位的生活用水污染西峰絕壁和陜西旅遊集團多建幾條索道之事如不堅決制止，必將使華山與“世界遺産”距離越來越遠。

    記者手記

    華山污染事件被披露後，當地各級相關政府部門均感到事態的嚴重性，解決華山污染問題成了近期當地政府最重要的議事日程。

    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對華山環保負有責任的華陰市環保局、華山管理局和華山旅遊公司，都在積極制定應對污染的措施。然而，就華山從根本上杜絕污染，彼此卻顯得缺乏信心，似乎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其無奈的落腳點都歸到手中許可權受到的掣肘，即經營權與管理權的分離，讓下級的管理部門督促上級的經營單位祛除開發中出現的環保問題，其結果，用一位當地官員的話來解釋，這樣的監督能有權威性嗎？

    華山如此，與其相鄰的世界文化遺産兵馬俑亦然，7月25日出版的《南方週末》就曾撰文報道了兵馬俑因管理體制不明確導致的保護不力問題。這些問題的暴露，對今後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世界遺産的管理提出了新的思考。杜琛

    《新聞晨報》2002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