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生殖專家和科學家，在過去24年裏致力於幫助那些不孕的夫婦擁有孩子。2001 年1月，我們曾宣稱以一種安全和負責任的方式來發展人類克隆技術治療不孕的意圖。但是，我們遭到了同行科學家、新聞媒介和公眾的強烈反對。如此強烈的反對，似乎是因為人們對人類克隆技術缺乏完全的理解。英國醫學會説得好，“公眾對人類生殖性克隆的敵意可能建立在對新技術的非理性的暫時恐懼之上。”科學家、政治家、新聞媒介以及好萊塢電影各不相同的説法，也給公眾帶來了許多困惑。

    關心不孕夫婦的痛苦

    世界上大約10％－15％的育齡夫婦受到不孕的困擾。其中，大約65％的夫婦在尋求醫學幫助後有了自己的孩子。然而，那些沒有精子和卵子的夫婦，依然只能接受精子捐贈、卵細胞捐贈，或者是收養孩子。做這樣的選擇太難了，許多夫婦非常希望擁有自己的孩子。生殖性克隆技術，是這些夫婦的惟一的選擇。

    作為一位關注他們困境的生殖專家和科學家，我試圖發展安全的人類克隆技術，來幫助他們擁有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健康的孩子。難道我錯了嗎？

    如果真正關心這些不幸的夫婦，為什麼要考慮用立法的手段，把他們以及試圖幫助他們的人定性為罪犯呢？美國如果最終將克隆人宣佈為非法，對這些夫婦來説，這種技術將更為缺乏安全保障和更為昂貴，他們不得不到國外去追尋他們生兒育女的夢想。

    克隆人是禁止不了的

    許多專家一再指出，即使布希總統和國會禁止克隆人，科學家們仍然會從事克隆人研究。事實上，第一個克隆人或許已經被懷上了。

    我長期擔任理事的美國生殖醫學會最近就指出，“幾千年來的人類歷史告訴我們，政府無法約束和控制人類的進步”，“即使這樣的禁令得以通過，它也難以産生效果”。

    一位迫切希望擁有自己孩子的不孕婦女説，為了克隆她或她丈夫的孩子，她願意去任何地方，“如果他們現在給我打電話説‘我們將為你承擔一切費用，給你提供擁有自己孩子的機會’，我會立即登上飛機”。

    還有一位倫理學家説，“控制這種研究的最好辦法是，由聯邦政府進行投資，這樣你才可以制定遊戲規則。”

    在我看來，這個妖魔已經從瓶子裏跑出來了，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壯大，再讓它回到瓶中去是不可能的，那就讓我們來尋找正確發展和安全控制這種技術的途徑。

    如果美國最終通過禁令，那麼1978 年世界上第一例試管嬰兒出生時所發生的一切將重演。當時美國曾禁止試管嬰兒，但幾年後便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拼命追趕那些在該技術上已經領先的其他國家。惟一的受害者是那些不得不跑到其他國家尋求試管嬰兒技術幫助的美國夫婦。

    談到人類克隆的風險問題，正確的方式是投入研究經費，然後制定規則，規範人類克隆行為，將風險降到最低限度，就像在其他醫療和藥物創

    新中所做的那樣。這也是我們的研究團隊目前正在做的工作，但在其風險與其他試管嬰兒技術具有可比性之前，我們不會貿然前進。另外，考慮到美國目前的政治氣候，我們不得不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尋找適當的場所。不論美國是否最終通過禁令，我們都不想在美國繼續開展工作。我們也不想違反美國或其他國家的法律。

     　生殖性克隆的風險

    人類自然生育的出生缺陷率是3％，如果母親的年齡超過40歲，風險還會明顯增加。《新英格蘭醫學雜誌》最近報告説，採用試管嬰兒和其他輔助生殖技術的風險更大。這生動地表明，為了擁有自己的孩子，許多患者願意承受一定的風險。而生殖性克隆技術的風險，與目前的試管嬰兒和其他輔助生殖技術相比，似乎有可能做到忽略不計。

    我們相信，和其他有能力的人類生殖專家一起，進一步揭示胚胎發育的分子機理，仔細設計其發育條件和控制策略，並採用恰當的篩選技術，最終可以使不孕夫婦擁有自己的健康的孩子。

    動物克隆vs.生殖性克隆

    關於動物克隆技術及其難度，似乎不同的物種情況並不一樣，動物克隆的數據也不能簡單地外推到人類克隆上。

    最近，杜克大學醫學中心的一項研究表明，從技術上講，克隆人可能比克隆動物如羊、牛、豬、老鼠等要容易和安全，因為人類具有某種遺傳優勢。克隆人或克隆動物胚胎過度發育可能和某種基因有關，嬰兒能夠從父母雙方體內繼承這種基因，但許多非靈長類動物的父母中卻有一方無法將這種基因遺傳給後代。如果這一理論正確，克隆人的出生缺陷會相當低。

    反對者的動機是什麼

    生殖性克隆最有力的反對者是動物克隆的代言人羅斯林研究所的伊恩威爾穆特博士和麻省理工學院的魯道夫耶尼希博士。他們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對公眾進行誤導。他們反覆強調，將動物克隆技術應用到人身上是非常危險的，原因不是倫理和社會方面的影響，而是人類克隆可能會導致非常高的出生缺陷。他們還説，克隆作為一種輔助生殖技術的成功率只有3％，自從多利羊1995 年問世以後他們也沒能改進克隆技術，因此克隆技術用於人類是不安全的。他們希望整個世界都相信他們。讓我們來看看事實究竟如何。

    如果你去審視那些有關動物克隆的文獻，你就會發現這些克隆動物的先驅，他們所謂的克隆成功率低主要是因為實驗本身的設計和完成不合理。克隆動物死了以後，也沒有清楚地確定其死因。

    實際上，大量的研究已經顯示克隆的高成功率，在一些情況下，其成功率甚至相當於或者超過了目前的試管嬰兒技術。1998 年，科學家克隆山羊的成功率為32％，克隆牛的成功率達到了80％。此外，美國先進細胞技術公司科學家與其他一些科學家合作，還在最近克隆出了24頭完全正常和健康的牛。

    儘管有大量的數據表明克隆技術在不斷完善，成功率在不斷提高，然而威爾穆特和耶尼希

    卻熟視無睹。他們似乎對發展克隆技術不感興趣，但他們好像在乎巨大的個人利益，希望取得技術專利，由他們來控制技術。有意思的是，克隆多利的那些科學家現在竟然打算利用同樣粗糙的技術克隆人類胚胎以用於醫療目的。他們真實的動機是什麼？

    克隆的政治地位

    克隆的政治地位是多變的，主要原因是政治家們沒有能力正確理解並對與克隆相關的問題採取果斷措施，這也與他們不願意面對克隆人將要問世的事實並就此展開辯論有關。

    布希總統最近發表演講，呼籲全面禁止人類克隆。他説：“生命是創造，不是商品。孩子是我們珍愛和保護的對象，而不是我們設計和製造的對象。”我們完全同意布希總統捍衛生命聖潔的觀點。人們反對治療性克隆的理由是從胚胎中提取幹細胞後，胚胎必定死亡；而生殖性克隆不會毀壞胚胎，從倫理角度看，沒有生命被摧毀。另外，生殖性克隆也不會修改或設計遺傳密碼。

    生殖性克隆技術與全球各試管嬰兒中心採用的人工授精技術非常相似，惟一的不同是，人工授精是將父親的精子注入母親的卵子，生殖性克隆是將一個體細胞（的細胞核）注入母親的卵子，生成的胚胎將繼承父親的遺傳特性，但孩子的遺傳密碼表達、特徵和個性是完全不同的。生殖性克隆不過是實現許多不孕夫婦留下後代的一種治療方式。這有什麼不對嗎？

    歷史會重演嗎？

     　科學界並不是第一次面對由新技術引發的爭議。同樣的事也發生在1978 年的華盛頓肯尼迪研究所，當羅伯特愛德華教授和帕特裏克斯特普托博士提出試管嬰兒的設想時，無數的記者、議員、法官、科學家和醫生批評他們，指責的語言和我們今天所聽到的完全一樣，諸如“忽視生命的聖潔”、“嬰兒出生缺陷無法避免”等。

    這些批評者阻礙了試管嬰兒和科學技術的發展，損害了患者的利益。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年一些試管嬰兒的批評者今天已經成了“試管嬰兒的先驅”。我相信，歷史會在生殖性克隆上重演。我最近在牛津大學和羅伯特溫斯頓教授進行了一次關於生殖性克隆的公開辯論。這位教授，曾經是試管嬰兒的主要反對者之一，現在是英國的一名頂尖試管嬰兒專家，他25年前反對的技術現在成了他謀生的手段。一旦生殖性克隆技術成為輔助生殖技術市場上的常規手段，他會不會和其他批評者一起來趕潮流，在他們的試管嬰兒中心引入這種新技術呢？我相信他是會的。

    偉大的英國科學家、幫助培育出世界上第一例試管嬰兒的愛德華教授，在最近預測説，“如果控制得當，克隆很可能成為一種生殖手段”。毫無疑問，克隆人將會問世，最近的科技進展也清楚地表明瞭這一點。

    為什麼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醫療條件？因為我們擁有在規範和安全的前提下研究和轉化最新醫療技術的自由。既然妖魔已經從瓶子中跑出來了，就應該確保它為我們服務，而不是讓它反對我們。如果禁止克隆人，美國將向世界顯示她面臨技術發展機遇時的猶豫和怯懦。請不要讓這種新技術的未來從我們的手指間滑走。（賈超二編譯）

    南方週末 200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