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千年，中國文壇第一縷空氣總是清新的：陜西作家賈平凹為我們開了個好頭兒，他的《懷念狼》和最近出版的自傳體小説《我是農民》給人的就是這樣新鮮。透過作者那寓言般的敘事，掩卷深思，或許你就會明白為什麼非讀賈平凹。和以往的作品不太相同，在賈平凹近期的文集中，作者突破了他此前創作中形成的某種風格窠臼，而是著力用小説來解構揭示人性和當代文化的複雜矛盾，並在這種悖謬中不斷推進其內在張力和反諷效果。
《懷念狼》的故事簡單：商州自古一直遭受著兩種災禍：狼患和匪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兩種禍患都消失了，捕狼隊解散，那些捕狼隊的原隊員似乎都在患著一種奇怪的軟骨或萎縮的毛病，他們實際上喪失了生活中的一種獵殺的、嗜血的樂趣。而那個自小跟狼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以獵殺野狼為生活樂趣的商州捕狼隊隊長、“我”的舅舅傅山，也多少有些滑稽地變成了保護狼的委員會委員。雄耳川被野狼的危害弄得心有餘悸乃至形成了某種變態心裏的鎮民們，後來懷疑這些突然出現的野狼，是因為“我”向地區專員提議而投放的外國引進的野狼新品種，於是就把對狼的仇恨同時也施加在“我”的身上。等到他們把最後的一頭野狼也獵殺之後，他們自己也變成了狼，一種喜歡攻擊別人的人狼……，筆者認為，《懷念狼》的成功得益於作者對悖謬的把握，賈平凹抓住了一個大環保選題，重新激活了自己創作中的那些傳統因素，這種帶著凝重豐厚的歷史底蘊熔鑄出來的作品，使得賈平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能更接近他“用東方神韻來表現現代生活”的追求目標。賈平凹小説具有豐富的當代中國社會文化心理內蘊，並有很強的“廢都意識”，這種意識深深植根于他的土地情結和懷舊情緒之中。在《我是農民》一文中，賈平凹講述了他過去在農村的生活經歷，並用一種絕對對等的眼光和筆觸寫道：我讀過許多關於知青的小説，那些城裏的孩子離開了親情，離開了舒適，到鄉下去受許許多多的苦難，應該詛咒，應該傾訴，而且也曾讓我悲傷落淚。但我讀罷了又常常想：他們不應該到鄉下來，我們就應該生在鄉下嗎？一樣的瓷片，有的貼在了灶臺上，有的貼在了廁所裏，將灶臺上的拿著貼往廁所，灶臺上的呼天搶地，哪又能聽到廁所裏的啜泣呢？賈平凹無限地熱愛生他養他的土地，他習慣用那種最平實的語言來向他的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輩做最華麗的致意！從這種意義上説，它的價值遠遠勝過媒體上炒作的賈平凹信手捻來的那兩次不是愛情的“愛情”。從第一個管“我”叫“小叔”被我暗戀很久的“她”到和“我”有過相親經歷的“田X”，這些情節其實都是作者為了寫意農村淳樸的民風和後來影射自己對城市厭棄選擇的最好的理由。
“我是農民”説到底更象一種説給我們每一個人的宣言，它的價值就在於幫那些失意甚至是落魄的人們，找回了可貴的尊嚴和榮譽！寒冷的冬季過去了，心中的狼們也遠了；知青的年代陌生了，“小芳”的民謠卻還傳唱著；真的，不能不讀賈平凹！
人民書城2001年1月1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