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年3月末開始,中國政府針對經濟運作中出現的過熱現象,發出了非常明顯的緊縮性政策信號,並實施了更加嚴厲的經濟和行政的調控手段。這樣一來,中國經濟會否因此改變快速發展的方向?就此,上海證券報記者日前採訪了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經濟學家陳東琪。

調控不會改變經濟發展週期

記者:此次中央政府採取如此嚴厲、密集的措施調控經濟,與1992年和1993年中國經濟出現過熱後,政府採取的一系列調控手法相似。市場擔心,這可能會帶來同樣的後果。

陳東琪:這種擔心是完全不必要的。打個比方:如果把上次調控看成是踩剎車,應該是全面的急剎車,所有政策是為了把車剎住而制定的。而此次剎車只能看成是點剎,是結構性的調控,而不是"一刀切"。

記者:您的觀點是:此次調控並不會改變經濟的發展週期?

陳東琪:政府對經濟採取的調控措施,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了保持經濟平衡增長。因此,調控本身就是為了使中國經濟在今後相當一段時間,仍然能夠保持快速的健康發展,調控的結果只能是經濟健康發展的時間得以延續。

記者:有人提出疑問,按照市場經濟的發展規律,政府對經濟的調控,應該更多地採取市場手段,為什麼現在大量採用的是行政手段?

陳東琪:一般的規律是這樣,但還是要看到中國經濟的特殊性。根據央行公佈的統計報告,在城鎮投資各種分類中,今年一季度固定資産投資過快增長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地方項目投資過多。數據顯示,地方項目投資增長60.2%,中央項目投資只增長4.8%。而固定資産投資增長過快,會加劇煤電油運等方面的供求矛盾。固定資産投資的迅猛增長,導致對鋼鐵、電解鋁、水泥等高耗能行業的巨大需求,而這些高耗能行業的過度擴張使已經繃得很緊的煤電油運供求形勢更加嚴峻,造成瓶頸制約。

可以説,出現投資過熱現象,很大程度上來源於一些地方政府的不正確政績觀,而這屬於行政行為。所以,要用經濟的手段去完全改變行政行為帶來的現狀,是很難的。當然,行政手段的採用要根據具體情況。隨著經濟的發展和市場化程度的提高,採用經濟的手段調控經濟應該佔主導地位。

降溫是為了防止經濟大起大落

記者:目前,鋼材價格和電解鋁的價格出現了回落。您是否認為調控已初見成效?

陳東琪:調控的目的是為了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防止經濟的大起大落。2004年,中國宏觀調控預期目標為經濟增長率7%左右,居民消費價格總水準漲幅在3%左右。所有的工作都要圍繞這個目標進行。我認為,一旦經濟出現降溫的趨勢,政策措施就應該考慮減小降溫的幅度和力度,避免經濟出現大起後的大落。

記者:實施調控後,全年經濟增長率能否保持在7%左右?

陳東琪:從1978年到2003年,中國經濟以年均9.47%的速度在向前發展。從統計數據看,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經濟發展速度連續超越了這個平均值,為了防止這種趨勢的蔓延,防止經濟由局部過熱變為總體過熱,政府採取了措施加以調控,使經濟增長更加平穩健康。因此,從總體上看,中國經濟在今後發展中不應脫離這個平均軸線。預計今年全年經濟發展速度將保持在8%左右,CPI控制在3%左右。

記者:能具體描述中國經濟的發展前景嗎?

陳東琪:今年一季度經濟增長開局良好,中國經濟繼續快速增長,一季度國內生産總值增長9.7%,城鄉居民收入、企業利潤和財政收入均有較大幅度提高,農業生産向好的方向發展,對外貿易增勢強勁。但GDP增長和CPI漲幅在二季度會保持比較高的水準。這主要是基期因素的影響,2003年二季度受非典影響,GDP增長僅6.7%,今年三季度GDP增長將會出現一定幅度的回落。宏觀調控政策發揮作用會有一個時滯,2003年以來採取的緊縮政策措施,其效應將在2004年下半年更明顯地顯現出來,全年經濟將保持比預期目標較快些的發展速度。

從全球範圍看,經濟發展出現明顯增長勢頭。資料顯示,美國經濟回升趨勢良好,2004年一季度,GDP環比折年率增長4.2%；歐元區經濟繼續復蘇；日本經濟穩步回升。2003年日本經濟增長2.7%,2004年一季度繼續穩步回升；俄羅斯經濟連續5年保持增長,印度經濟預計今年能夠實現8%以上。4月份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2004年全球經濟將增長4.6%,較2003年提高0.7個百分點。其中,美國增長4.6%,較2003年加快1.5個百分點；歐元區增長1.7%,較2003年加快1.3個百分點；日本增長3.4%,大大高於此前預測；發展中國家和主要新興市場將繼續保持上年6%的強勁增長。因此,中國經濟在全球經濟發展良好的大環境下,應當不會放慢發展步伐。

結構失衡問題亟需解決

記者:現在投資過熱問題最引人關注。記得您曾經説過,中國經濟發展的關鍵問題是要解決結構失衡?

陳東琪:我們應該看到,經濟結構失衡仍然是制約經濟發展速度和品質的關鍵問題,經濟結構亟需調整優化。比如,從投資和消費的比例關係看,投資的增速比消費快近33個百分點,二者之間的比例關係失衡明顯。再比如,三次産業間結構失衡。數據顯示,2004年一季度,第一産業增加值增長4.5%,比上年同期加快1個百分點；第二産業增長11.6%,比上年同期減慢0.9個百分點；第三産業增長7.7%,比上年同期加快0.1個百分點。第一産業和第二産業增加值在GDP中比重分別比上年同期增加0.6和0.7個百分點,但第三産業增加值在GDP中比重降低1.3個百分點。目前中國經濟處於新一輪增長週期上升期的趨勢並沒有改變,應抓住這個有利時機,進一步推進産業結構調整和優化。

記者:在推進産業結構調整和優化的同時,還應該注意什麼?

陳東琪:我們應該認真貫徹落實中央1號文件精神,持之以恒地落實增加農民收入、提高企業效益、降低失業比率、縮小不合理的收入差距等政策措施。總之,我們不僅要有平穩的可持續發展的速度,更要有結構逐步優化的、高品質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水準。 （盧曉平）

上海證券報 2004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