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州，城市信用社發展一度非常活躍。台州路橋區除了四大商業銀行和交通銀行之外，還有9家信用社。其中，泰隆和銀座兩家民營信用社佔有當地存款總額55％。如果不算建設銀行、交通銀行等定點的存款項目，兩家民營信用社的存款總額超過了80％。

    長城金融研究所所長、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終身教授、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兼職教授徐滇慶和他的長城金融研究所，曾經在台州試點研究將包括泰隆等在內的城信社改造成為民營銀行和社區銀行，甚至參與指導改革方案的設計。最近一段時間圍繞民營銀行爆發的“官民之爭”，正在一步步使徐滇慶當初的設想變得遙不可及。

    日前，《21世紀經濟報道》專訪了徐滇慶。

    《21世紀》：12月18日，台州黃岩區人民法院就迅達城市信用社破産案開庭審理，另一方面，在溫州的銀行民營化改造剛起步。這時突然對迅達城市信用社案開庭審理，這有什麼背景嗎？

    徐滇慶：我不認為這個案子的審理與政府對民營銀行的政策有必然的關係。城市信用社不等於民營銀行。城信社先天不良，一無好的制度，二無好的管理模式，從開始路子就走錯了。當時放開城市信用社，制度不嚴，一哄而上，大量的城市信用社有官方背景，是官員申請開辦的，最主要的問題是政府派人出任信用社主任。

    因此，這決定了城市信用和必然會發生很多問題。整頓城市信用社是我們一貫主張的觀點。

    《21世紀》：目前，很多城信社是改造成為民營商業銀行的基礎。比如台州商業銀行，民營資本的股本比重是95％。民營色彩不是很濃嗎？

    徐滇慶：有些比較好的城市信用社，是可以改造成民營銀行的。在溫州、台州、義烏、寧波等地，的確有很多好的信用社是可以改造的。

    但是，城市信用社很多是不行的，不要勉強改造。18日開庭審理的迅達城市信用社，侵吞、挪用儲戶資金，具有很大的問題。有詐騙性質的要趕快處理，越快越好。城市信用社問題很多，不能累積，累計問題多了後果不堪設想。

    《21世紀》：銀座改造成商業銀行後，陷入了困局，有人説這是城信社改造的失敗。當時你一直力保銀座和泰隆。對此你如何看待？

    徐滇慶：不能説銀座是失敗的，應該説中國民營銀行改革畢竟在艱難的道路上走了一大步。銀座由一家民間的信用社翻牌，一下子成了一家民營銀行，我是支援的。我認為銀座目前陷入困局，錯就錯在領導班子打內仗，不該把其他幾家信用社的人也接過來，都坐在董事會裏面，結果管理層內部矛盾很大。千萬不要否定銀座，它是先驅者，是中國民營銀行改革和很好的試驗。事實上，銀座給了我們很多好的和壞的經驗教訓。中國有111家商業銀行、1萬多家農村信用社，問題都很大。而這些又是中國金融系統的一部分，這個現實問題怎麼解決？銀座給了我們啟示，必須通過新生的民營銀行吃掉這些城市、農村信用社，讓新生的民營銀行在市場機制的作用下，優勝劣汰，好的吃壞的。

    《21世紀》：能不能具體説説城信社改造成為民營銀行難在哪？

    徐滇慶：我們曾經接過幾個案例，讓我們設計民營化改造方案，但是，都知難而退了。

    城信社民營化改造難改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很難實現政企分開；二是很難由市場選擇經理人員。城信社與地方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一些城信社成了“圈錢”的工具。

    《21世紀》：今年8月份央行戴相龍行長赴溫州調研以來，溫州已經被央行確定為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12月初，溫州出臺了13個改革方案，但是沒有看到關於新設民營銀行的説法，這是為什麼？

    徐滇慶：央行監管二司司長劉士余有一個報告，他們的觀點是，在現有的銀行基礎上，把中小銀行商業化，要把它改好、改成民營銀行。這個任務是很艱巨的，也很重要。但是，這個並不是制度創新。他是把原有的小金融機構改造好。從定義上講，開辦新的民營銀行要有更多的制度創新，準入法規要有，不能再像一些城信社那樣，是先天不良的嬰兒。這是兩個性質的問題。我們再三講，組建新的民營銀行，要有法可依，有理可循。法在何處啊？還沒研究好。

    《21世紀》：問題是目前溫州這些改革方案是不是民營化改革最好的方向呢？

    徐滇慶：怎麼説呢？按照一些學者的看法，現在必須這樣做，我也完全理解。因為這些都是原有金融系統的包袱，這些包袱能夠甩掉一些，這些壞賬能夠讓外資或者民間資本來買單，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這個也是改革必須要做的。如果説，經過改制以後，利潤很高，並且能夠擴充資本，幾年工夫，把壞賬補平了，那麼也不錯。這對於那些壞賬不是太高的，這條路還是有必要走的。因為早晚要解決這個問題。而且，有一些資源在裏面還可以調動利用。但是，有一些實在壞得太厲害了，外資和民間資本都不願意進入，那這條路恐怕就走不通了。這個不能一概而論，但是歷史上遺留的包袱一定要解決的。

    《21世紀》：按照中國入世協議，到2005年銀行業要對外資全面放開。而新建民營銀行的時間很緊迫，從籌建、租用辦公樓到招募人力、設計經營業務、管理制度，再到報批，即使被順利批准，到開業這個過程至少需要兩年，而開業第一年往往又不能盈利，到初步收支平衡，差不多已經是2005年，外資銀行已經全面進入國內金融市場了。這個時候還處於幼稚期的民營銀行面臨的壓力很大，你如何看？

    徐滇慶：民營銀行的定位是為中小企業服務，在小城市有很大的市場空間。而外資銀行進入中國首先進入的是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爭奪的是優質客戶、外資企業，直接受衝擊的是國有銀行。因此，只要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沒有解決，民營銀行就有廣闊的生存空間。外資銀行不會馬上去小城市，也不會馬上搶走民營銀行的中小企業客戶。（唐大勇）

    21世紀經濟報道 2002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