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事件後，以色列趁機以反恐為名，更加有恃無恐地鎮壓巴極端組織，報復和反報復引發了新一輪暴力衝突，巴以和談跌入8年來最低谷，阿拉法特的命運再次引人注目。

    想換掉阿拉法特不容易

    以色列本月初接連遭自殺性爆炸襲擊，傷亡慘重。沙龍總理連續召開安全內閣緊急會議，首次宣佈巴當局為“支援恐怖活動的實體”。沙龍稱：“阿拉法特已不復存在。”內閣也空前一致地表示：“與阿拉法特聯繫已不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途徑。”

    以軍以導彈炸毀了阿拉法特的直升機，他被軟禁在住所，無法再滿世界出訪尋求支援，以色列逼迫他“先清理門戶，管好自己的後院”。沙龍得到美國的支援，布希稱，以色列有權自衛。恐怖就是恐怖，無好壞之分。

    阿拉伯領導人指責以色列要除掉阿拉法特、摧毀巴政府。以巴實力懸殊，真要動殺手，以軍稱2小時就能重新佔領巴區，而阿拉法特不會活過下一分鐘，驅趕他易如反掌。巴區不是阿富汗，以軍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他的防衛並不森嚴，衛隊主要是對付內部。

    阿拉法特1929年8月24日出生在開羅，父母出自巴名門望族，父親是耶路撒冷富商。他從小就是聰明過人的孩子王，16歲投身巴解放事業，歷經無數風險和死亡威脅。他曾經是以色列和阿拉伯反對派的頭號暗殺目標。摩薩德多次跟蹤襲擊他，擊落他的客機，收買他的女秘書和警衛，他總是逢凶化吉。他至少逃脫了以色列12次暗殺。他的專機在沙暴中墜落沙漠，他卻奇跡般地只是受輕傷。他憑著警覺，甚至是第六感覺和説不清的巧合，在無數次內外陷阱和天災人禍中安然無恙，他被稱為受真主庇護的“9命貓”。

    沙龍指控阿拉法特是恐怖分子領導人，和拉登暗中來往。右翼登廣告懸賞幹掉阿拉法特。美國和以色列左翼反對清除阿拉法特。隨著恐怖襲擊加劇，沙龍的強硬立場得到國內2／3民意支援，連巴拉克也稱，如果所有其他的選擇都不起作用，那麼除掉阿拉法特和巴政府不得不成為“最後的選擇”。

    以色列早就研究除掉阿拉法特的可能性。巴官員稱，以色列內部對如何除掉阿拉法特有分歧。以色列擬訂了軍事計劃，如果恐怖襲擊失控，以軍將出兵攻佔巴區，驅趕阿拉法特和巴政府。目前美以希望，最好在不危害阿拉法特生命的情況下換人。

    但政客們即便有此心，卻無此膽，顧忌此舉的嚴重後果，畢竟阿拉法特是世界名人，他得到國際社會廣泛的支援，他是巴人民和鬥爭的象徵，他的地位無人能取代，他仍然是和談的中流砥柱。種種表態和媒體炒作，目的是對巴施加壓力。若阿拉法特遇害，巴政府崩潰了，那才是中東的災難。

    阿拉法特想要停火也不易

    阿拉法特終於省悟，巴以只能和平共處，建國只能在談判桌上實現。然而，8年和談後，他拒絕了巴拉克的方案。他批評巴拉克在戴維營要解決耶路撒冷地位問題是一大失策，本該在巴以解決其他問題後再解決它。這個政治問題變成了敏感的宗教問題，已不是他和巴拉克兩人能決定的。如果他簽字，他將遭暗殺，他必須吸取薩達特和拉賓的教訓。深知阿拉法特的佩雷斯説，對於無法拒絕的建議，阿拉法特寧可維持現狀，也不會作出危及巴解內部、激怒人民的明確決定。

    歷史上，阿以幾乎每8年爆發一次戰爭，和平進程始終是邊談邊打，和談矛盾積累，遲早要爆發。以色列右翼認為，奧斯陸協議已死亡，巴以唯有分離。左翼認為，鎮壓不是出路，唯有和平共處。他們總結巴拉克的失策：以色列和談讓步過快、過多，使巴疑慮，來不及內外協商“消化”。如果繼續實施過渡撤軍，分步走，和談有可能維持。

    美國是巴以和談主要調解人，巴對美國偏袒下以色列屢屢違約忍無可忍。以色列則指責巴違約進行反以煽動、走私武器、培訓軍隊、縱容恐怖組織。拉賓遇刺後，內塔尼亞胡提出撤軍和打擊恐怖活動掛鉤的“安全換和平”，進一步加深了雙方不信任。

    巴強硬派希望用衝突拖垮以。以色列認為，以軍實力在中東佔有絕對優勢，經濟、軍事、外交等生存支柱均沒有動搖，可以長期經受暴力衝擊。沙龍精明老練，他頂住極右翼壓力，採取較克制的精確報復反擊，堅持先停火後談判。

    阿拉法特的處境更困難，內部派別複雜，巴區百廢待舉，體制遠遠不適應經濟建設，腐敗滋生，百姓抱怨。哈馬斯在巴區的支援率達4成，僅次於阿拉法特，難以駕馭。阿拉法特要順應民意，不會屈服於以軍威懾。為了維護內部團結，他不能對極端派過於嚴厲。

    阿拉法特對衝突只是戰略遙控，借其聲勢，但決不染指任何恐怖襲擊，也不輕言停火和談。每當惡性襲擊發生後，巴面臨內外危機，阿拉法特便出面下令停火，制止以軍報復反擊。然而事態一緩和，襲擊便又復生。這讓以色列忍無可忍。

    一年多來，巴以發生8000多起衝突，以色列死亡200多人，傷2000多人。巴600多人死亡，傷上萬人。如果沒有像樣的成果便停火，阿拉法特無法向遭受重大犧牲的民眾交代。巴以多數人認為，即便阿拉法特下令，衝突也一時難以停息。巴經濟崩潰、損失慘重，更嚴重的是，衝突毀掉了雙方8年和談建立的信任，激化了民族仇恨。巴以普遍認為，暴力衝突陰影將持續數年。

    當年美國為促成埃、以和約，破費了200多億美元，但帶給美國的戰略利益不言而喻。而去年克林頓承諾400億美元的援助，才搭起戴維營和談框架。布希調整中東政策，不願像克林頓那樣直接介入巴以衝突，要求儘快停火，重建和談框架。這有待美歐更多的調解和政治、經濟承諾。

    誰來接班尚未知

     阿拉法特已經歷了8任美國總統和10任以色列總理，依然無可替代地活躍在中東舞臺。衝突硝煙似乎煥發了他的青春，他顯得更有精神。

    8年前的奧斯陸和談，始於一句話：如果巴解崩潰會是什麼後果？從此，以色列認識到阿拉法特的價值，把他作為和談夥伴。然而頑強的阿拉法特如今成了以色列的心病。美以許多專家認為，阿拉法特現在實際上已失掉了對巴區部分甚至大部分的控制。包括佩雷斯在內的不少巴以官員認為，阿拉法特離去雖會帶來一個困難時期，但不會在中東引起長期災難性混亂。美以擔心匆忙改換和談夥伴可能引起阿拉伯世界的憤怒和動蕩，美國還擔心會削弱反恐國際聯盟。美國特使津尼出訪巴以使命之一就是評估巴領導層更換。

    阿拉法特從未指定過接班人，他強調集體領導。一般認為，新一代領導班子將由3－5人組成。他們將來自巴解老一代領導人和在巴區成長起來的實權派。前者主要有：65歲的巴解執委阿巴斯（阿布馬讚），63歲的巴立法委員會主席庫萊（阿布阿拉），巴解政治部主任卡杜米。後者主要有：41歲的加沙警察司令達赫蘭，48歲的西岸警察司令拉久布，42歲的西岸法塔赫領導人巴爾古提。其他巴機構的領導人，如計劃國際合作部長沙阿斯、文化新聞部長拉布、談判代表埃雷卡特等，目前影響力不如上述幾人。但他們都不具備阿拉法特那樣全面的經驗、威望和影響力。

    7000年人類文明在中東造就一方聖土，兩個民族，三大宗教，至今影響著人類的步伐。複雜的中東衝突是人類社會的一個縮影，巴以衝突是中東問題的核心。儘管巴以現在鬧得不可開交，和談8年功虧一簣，但重要的是和談已突破了所有禁區和紅線。今天退一步，明天便會進兩步。巴以和談無論發生多少曲折反覆，多少風雲人物過客匆匆，最終還得回歸和平發展大勢。（陳克勤）

    《光明日報》 2001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