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一時的美國華人科學家李文和涉嫌泄密案終於在９月１３日有了一個結局：李文和以承認一項不適當下載機密核武器資料的輕罪而被判監禁９個月，與其被拘捕關押的時間一樣長，法庭宣佈當庭釋放。回顧李文和案的全過程，可以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啼笑皆非，如同兒戲。

     啼笑皆非的審判

    １９９９年３月８日，美國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美國主流媒體突然在頭版刊出：在美國原子彈實驗中心——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工作的美籍華人科學家李文和，以涉嫌向外國洩露美國原子彈機密而被開除。據稱他早在１９９６年就開始被美國聯邦調查局監視，懷疑他跟所謂的“８０年代美國Ｗ－８８微型核彈頭資料失竊”有關。並煞有介事的説Ｗ－８８核彈頭資料早在８０年代就被李文和偷偷帶到了中國。

    消息一登，馬上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美國右翼反華勢力大肆鼓噪，達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這些人先是紛紛指責克林頓民主黨政府對中國太過寬容，竟讓美國的核武器機密被偷到中國而不知，接著又言裏言外地暗示在美國的華人都是中國的間諜，凡是和中國友好的人士都值得懷疑。頓時把美國政壇攪得昏天黑地，仿佛所有的黃種人都是間諜，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接著，在國會右翼勢力以及美國媒體壓力下，克林頓政府在３月１９日出面表示，美國政府並沒有察覺到李文和在洛斯阿拉莫斯工作期間，中國對美國實驗室有任何間諜活動。同年５月１１日，主管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的美國能源部長裏察森宣佈，要求全面檢查美國能源部的安全和防範間諜活動。

    ５月２５日，美國國會拋出一份厚達７００頁的臭名昭著的《考克斯報告》，指控中國在２０多年的時間裏，竊取了美國所有核彈頭的機密。由此，對中國的妖魔化攻擊達到了甚囂塵上的程度。

    此後，隨著北約轟炸南聯盟，這事沉寂了一段時間。經過半年的精心準備，美國新墨西哥州的一個大陪審團于１２月１０日宣佈：在聽取了大量證據之後，對李文和提出５９項罪名指控。李文和被捕。主審法官還宣佈不允許李文和取保候審，認為他有可能畏罪潛逃。並把他關押在死囚單人牢房內，不得和外界聯繫。

    今年６月５日，負責李文和案主審的大法官，突然在新墨西哥州宣佈，退出李文和案的審理程式，並取消了原定６月７日和６月１２日舉行的兩場預審。

    ６月２７日，又傳出消息，李文和被指控為超過“半打”以上的國家和地區提供過資訊，其中包括台灣和中國大陸。如果李文和被判有罪的話，最高刑罰是終身監禁。

    到了８月２５日，美聯邦法官突然答應李文和保釋，條件是交納１００萬美元保釋金、鄰居作監護人以及李文和不得走出家門。然而就在取保釋放的最後一分鐘，美國司法部又以有些事沒講清楚阻止李文和獲保釋，並宣佈將作進一步調查。

    ９月１０日，傳出消息，美國有關當局鋻於李文和承認不適當地下載了機密材料，同意以一項輕罪指控他，以前指控的５８項罪名全部取消，判他９個月監禁，近日就刑滿釋放。消息一齣，輿論大嘩。９月１３日，李文和在被關押９個月之後釋放。負責此案審理的聯邦法官帕克宣佈判決時向李文和道歉，並指責美國政府在這次事件中“令我們整個國家難堪”。

     這是為什麼

    多麼具有戲劇性的變化，一會兒是十惡不赦的“間諜”，一會兒又變成小事一樁。然而，李文和一案所反映的現象正是美國特有的政治現象。從一開始之所以能鬧得滿城風雨，就因為它含有不言而喻的政治成份。首先，中美關係已成為美國政壇上政黨鬥爭的焦點。圍繞中美關係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成為美國兩大政黨民主黨和共和黨互相攻訐的原由。而李文和案就是在１９９９年初共和黨發起的“克林頓總統彈劾案”未果、中國總理即將訪美的情況下出現的。這些政客抓住美國人的愛國心情，突然告訴美國普通公眾，在美國的原子彈實驗室裏有一個潛伏已久的外國間諜，把美國的原子彈機密都偷到了外國。至於這“外國”究竟是指何國，雖然沒有明言，但他們不斷突出李文和的種族出身，卻是任何人都不難看出的。自前蘇聯解體以後，美國政界及輿論界就一直有人鼓吹中國已成為美國安全最大威脅，如果能夠證明這位偷竊美國核子軍事機密的華人科學家是為中國工作，那就可以大大加強他們的“中國威脅論”，而克林頓政府卻和這樣的政府發展關係。

    接下來，共和黨控制的國會又拋出了《考克斯報告》，肆意污衊中國，並公開點了李文和的名。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下，既然美國國會對政府的保密不嚴進行了嚴厲攻擊，克林頓政府就不得不做出一些“亡羊補牢”的姿態來：李文和被《考克斯報告》點了名，克林頓就立案來證明他有決心堵塞漏洞。《考克斯報告》是以共和黨反華保守勢力為主導的國會眾議院炮製又強加到克林頓政府頭上的，並不是克林頓政府所為。可是，由於想保全自己在選民中的聲譽，克林頓政府在沒有經過詳細週密調查就匆匆將李文和立案審查。

    誰知這又是一步錯上加錯的臭棋。由於證據實在不足，早先提供證詞的實驗室職員也公開翻供，美國政府遲遲無法起訴李文和。更重要的是一貫支援民主黨政府的美國華人，在李文和案出來以後，群情激昂，對克林頓政府如此對待華人表示了強烈的義憤之情。由全美國３０多個亞裔團體發起成立的“反種族歧視聯盟”在美國舊金山、紐約、洛杉磯、底特律、西雅圖等８大城市舉行集會，抗議美國有關部門無端逮捕華裔科學家李文和。美國民權聯盟、美華協會、李文和辯護基金會等紛紛要求美國有關部門公平對待李文和，批准他保釋；要求停止種族歧視，停止以政治的偏見將美國亞裔看成“異類”和“間諜”。

    今年是美國大選年。民主黨候選人戈爾和共和黨候選人小布希競選鬥爭處於膠著狀態。近些年來，無論在數量上和實力上增長很快的美國華人群體，已成為美國政壇上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況且，美國華人一直投民主黨的票。克林頓政府在強大公眾輿論的壓力下，只好面對李文和蒙冤這一基本事實，急於要開脫自己。克林頓于９月１４日發表談話，形容李文和案“麻煩”，責備司法部門不起訴而把他拘禁，不應該虐待一位科學家，並且説自己對此事的處理一直“有所保留” （似乎他沒法控制自己的司法部門似的）。由此，整個案件立刻急轉直下，也就不足為奇了。

    此事還沒完

    李文和雖然已獲釋回家，但是，這宗案子的余波不見得會就此平息。

    克林頓９月１４日的談話馬上引起全美一片議論。共和黨眾議員羅根當即公開要求司法部長雷諾辭職，並追查這起錯案的政府責任。第二天，即１５日，在被記者們追問此問題時，克林頓表示，他不認為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對李文和案所採取的任何措施是出於種族歧視或偏見的動機。克林頓強調他不適合干預司法部的任何案件，在李文和案發之後，他也從未干預。

    白宮發言人洛哈特在例行的白宮記者會中説，克林頓雖然表示要和司法部長雷諾檢討李文和案，但並不會為此案翻案。

    在２２日，由於對李文和案的處理存在爭議，司法部長雷諾已命令司法部下屬的職業責任辦公室對此案進行“徹底的復審”。雷諾在當天就李文和案與克林頓總統進行了４５分鐘的會談，並向他通報了這一決定。他説，克林頓和雷諾都認為最重要的是“盡力把此案弄個水落石出”。

    另外，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在共和黨籍主席思貝克特主導下，先是於今年早些時候發起聽證會，指責美國司法部對李文和案調查不力，應該馬上判李文和的罪。後來，在知道李文和獲釋後，思貝克特又在９月２５日召開國會聽證會，調查司法部在此案中對李文和失當之處，要求美國司法部長雷諾和美國聯邦調查局長弗裏當場説清楚。同一案件，同一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在不同的時機卻公然顯示不同的態度，難免使人懷疑美國司法的“公正性”是事實，還是假像。這件事還沒有完，畢竟，在大選年中美國政壇什麼怪事都會發生。

    《光明日報》 2000-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