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誣指“核間諜”的華裔美籍物理學家李文和在不明不白坐了９個月的大牢後，９月１４日終於獲釋回家。然而，重獲自由的李文和面臨的將是諸多的挑戰——鉅額律師費、工作難找、養老金無著……
實際上，李文和的遭遇是美國司法制度下頗具代表性的一起冤假錯案，現在已經引起包括美國總統克林頓在內的各界的關注。
精神創傷和經濟重擔
返家後的李文和首先要治愈的是精神上遭受的創傷。李文和的老熟人、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的律師菲利斯 哈齊斯感慨地説：“李文和的處境比當年回國戰俘的處境還要糟糕。一個戰俘絕對不會這麼長時間成為公眾的焦點，也不會遭受如此之大的精神創傷！而要治愈這無與倫比的精神創傷，則要經過今後的漫長歲月，對於一個老人來説，這確實是非常非常地痛苦。”
回家後的李文和面臨的現實困難就是經濟困境。首先是李文和因這場突如其來的莫名官司欠下了數百萬美元的律師費，這對於任何一個美國家庭來説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二是年已６０歲的李文和很難再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了。李文和的專業是流體力學，是一名出色的核物理學家，最適合的當然還是國防方面的工作。然而，經過這麼一場惡夢後，他再也不可能繼續從事心愛的事業了，因為沒有哪家美國國防研究機構或者實驗室願意雇用或者還敢聘請他了，這倒不是因為研究機構或者實驗室本身對李文和的不信任，而是擔心美國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太難纏。李文和的妻子已經退休，女兒在舊金山灣區的一家電腦公司工作，兒子還在醫學院讀書。如果李文和找不到新工作，李家未來的生活必將經歷一段艱難時期。
朋友幫李文和找出路
面對種種生活上的實際困難，李文和的家人、朋友對他的未來仍感樂觀。他的鄰居、深知李文和為人的馬歇爾説：“他是一個對生活充滿興趣的樂天派，總能找到讓自己充實的事來做的。”李文和的支援者認為，某些私人實驗室或公司會出於同情雇用他，或者他可以在家撰寫一本數學著作，他在獄中一直構思這本書；李文和另一位老鄰居表示：“李文和一定會克服這些困難的，他此前已經開始研究網路設計和電子商務。如果需要的話，我們也會想辦法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美聯邦調查局的一份解密資料顯示，在李文和被調查期間，聯邦調查局特工曾經恫嚇他説：“很快你就會變成一個失業的、無人雇用的人，如果被逮捕，你就再也賺不到錢。”李文和則針鋒相對地回答：“我會去開中餐館謀生。”
面對出獄後尾大不掉的官司和因這場官司欠下的鉅額律師費，美國的律師界紛紛給李文和提建議。一名美國法律專家建議李文和起訴美國政府對其不公的審判。美國馬薩諸塞圖夫特斯大學國際法教授阿爾弗雷德Ｐ 魯賓建議：“李文和完全可以對美國政府有關機構提出民事訴訟索賠。”美國司法部前顧問、現任馬利蘭大學法律教授蘇雷爾 布萊迪提議説，根據美國的法律，任何因政府誤判而造成精神傷害的美國公民，都可以獲得聯邦律師賠償費。
至於李文和的遭遇有失公正有非常現實的例子可以引述，那就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多伊奇非法處理保密資料案。
身為中情局局長的多伊奇在任期間，不但下載了大量涉及美國國家安全的絕密情報，而且還把這些絕密情報帶回家裏。然而，跟李文和比起來，多伊奇在受調查期間不但沒有被送進監獄，甚至連涉密資格都沒有被取消。而實際上多伊奇不當處理的那些情報資料的重要性，遠在李文和下載的公開資料之上。
布萊迪建議説，李文和據此提出上訴的時候，應該以美國政府“種族偏見”或者“種族歧視”為出發點，而不應該以多伊奇比李文和“更有名”或者“更有地位”為理由。
不只一個“李文和”
自以為生活在“世界第一完善法制”社會的美國公民，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像李文和這樣的當今冤假錯案決非個例，因此讓美國政府大為尷尬，連克林頓總統也覺得特沒有臉面。
在美國司法部長雷諾就李文和事件公開表示拒絕道歉的之後，僅隔數小時，克林頓總統便發表聲明説，他對美國檢察官對待李文和的做法感到“非常不安”。克林頓總統説：“我真的很難接受司法部前後兩種結果：前一天還説李文和對國家安全有非常大的危險，第二天居然又跟李文和達成一個罪名輕微得實在可笑的協議。我個人並不覺得把一個人無故關在監獄裏，最後又跟他達成什麼協議是公正合理的。”克林頓總統承認説，他早就對李文和一案感到不安。
當李文和案曝光後，一些美國的法律專家紛紛披露了一些像李文和這類的特大冤案。
在南加利弗尼亞，一名巴勒斯坦裔男性美國公民，僅僅因“被懷疑是恐怖分子”便在沒經任何審判的情況下被莫名其妙收監３年；１９９９年，一名關在死牢里長達１５年的美國男子，在將要執行死刑的前兩天，被一群有正義感的美國新聞專業大學生奇跡般地找到了完全無辜的證據。
對此，美國司法部的官員私下也承認説，像李文和這樣的冤案，對當事人造成的人身和心理傷害可想而知，就算後來證明是清白的，甚至獲得鉅額的精神賠償也無法彌補給當事人造成的心理傷害，李文和的案例頗具代表性。
至於李文和欠下的鉅額律師費，美國司法部認為他們不應該對此負責，因為李文和找的是私人律師，收費完全是“市場運作”的結果。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司法部高級官員最後不得不承認：“説起來很慚愧，我們目前的司法制度仍造成了許多的不公正。説到底，只能這麼講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比美國更好的司法制度？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這是我們惟一可以自慰的理由。”
背景資料 亞裔在美國：永遠的外國人
在李文和被保釋後，美國籍亞裔活躍人士紛紛發表講話表示，李文和間諜案表明，美國的許多亞裔正忍受著種族主義歧視。
李文和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令亞裔人士群情激憤。亞裔美國人組織説，即便第二代和第三代的亞裔，在其社區中仍被懷疑，他們往往被視為“永久居留的外國人”，實際並不效忠美國，而是效忠美國以外的其他地方。
亞太法律中心執行主任史都華 郭（音）説，李文和案的結果已經讓許多亞裔領袖相信，李文和是因為其種族背景而被美國調查人員貼上“中國間諜”標簽的。史都華 郭説：“亞裔美國人從未説他（李文和）完全無辜，不過，其中顯然有許多種族因素，而且美國政府並沒指控他的足夠的證據。”他還説：“如果亞裔美國人在美國被視為是具有政治影響力的重要團體，他們在逮捕和起訴他之前應該三思才是。”
美華協會的執行主任達芬 高（音）女士説，亞裔美國人經常被假設為效忠於其他國家政府或組織，這是令人極為沮喪的。
《青年參考》 2000-0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