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拉圭一向因平靜安閒而有“南美瑞士”的美稱。但近期發生的金融危機使烏拉圭國家外匯儲備急速下降，政府于7月30日宣佈銀行關門停業。此舉導致民心浮動，哄搶商店等暴力活動有所升級。在剛剛過去的這個週末，為防止前幾天的哄搶事件再次發生，首都蒙得維的亞的警察在全城戒備森嚴，以致足球聯賽因維持秩序的警力缺乏而被取消。與此同時，國會兩院在週末加班加點，以創紀錄的速度通過了穩定銀行系統法。一直守候在國會大廈的總統府副秘書長不等法案正式公佈，夾著剛剛通過的文本直奔總統府而去。傍晚，美國駐烏拉圭大使舉行記者招待會宣佈，美國墊付的15億美元對烏拉圭補充救援貸款第一批現金5日早晨8時運抵蒙得維的亞。烏政府這才松了一口氣，宣佈已經停業4天的銀行系統恢復營業。但是，在兩家國有銀行有美元定期存款的儲戶，只能在3年後才能取出他們的全部存款。

    烏拉圭國內目前出現的種種跡象，令人回想起去年阿根廷危機爆發前夕的情景。

    烏拉圭與阿根廷一河之隔，關係非常密切。兩國首都之間半小時一班飛機搭起“空中橋梁”。兩國居民説的西班牙語口音相似，分享跳探戈、吃烤肉、喝馬黛茶的共同傳統和習俗。兩國經濟上的聯繫更為緊密。阿是烏最重要的出口市場。相對富有的阿根廷人將烏拉圭的海濱視作最方便的度假之地，著名的埃斯特角成片的豪宅90％屬於阿根廷人，來自阿根廷遊客的旅遊收入是烏拉圭外匯收入的重要來源。另外，由於烏拉圭金融比較穩定，許多阿根廷人將錢存放在烏拉圭銀行，其總額約有22億美元。正因為如此，當去年底阿根廷金融危機爆發後，人們就預言，阿根廷危機可能對其他地區“傳染性”不大，但是烏拉圭將難逃一劫。

    阿根廷貨幣貶值、生産萎縮，造成烏拉圭對阿出口下降了70％，美元對阿根廷比索升值了，阿根廷人不再到烏拉圭度假、過週末，導致烏旅遊收入銳減。烏拉圭比索貶值的壓力越來越大，6月20日，烏拉圭政府被迫放棄了實行10年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在央行規定的幅度內浮動），導致比索貶值37％。

    投資者對烏拉圭的信心動搖，烏拉圭債券在國際市場上變成“垃圾債券”，國家風險指數（一國債券高於美國債券利率的風險利率）7月29日飆升至2842點。對本國金融危機心有餘悸的阿根廷儲戶迫不及待地從烏拉圭銀行提取存款，當地人立即跟進，銀行系統每天流失4000萬美元資金，短短一個多月，存款流失30％以上。中央銀行國際儲備比年初減少了76.7％，從31億美元減少到6.55億美元。政府即將採取類似阿根廷的“畜欄”政策（限制提款和凍結存款）的流言不脛而走，引發更大恐慌，銀行擠兌使得金融系統瀕臨崩潰的邊緣。烏政府只得宣佈銀行停業，以防止更多的資金流失，這是70年來的第一次。

    在烏拉圭發生金融動蕩的同時，它的另一個大鄰居巴西也爆發了類似的金融動蕩。美元對巴西貨幣雷亞爾的比價連創新高，巴西的國家風險指數接近3000點，僅次於阿根廷。巴西是拉丁美洲第一大經濟實體，世界排名第九，它對世界經濟全局的影響大大高於阿根廷和烏拉圭。

    阿根廷、巴西、烏拉圭先後發生金融動蕩的共同直接原因是外部融資渠道被切斷。這些國家經濟運轉都需要大量的持續不斷的外部資金供應，主要是用於還債。當各種原因造成信用下降，從外部融資的代價（利率）變得高不可攀時，它們必然陷入危機的泥淖。這種時候，只有國際多邊貸款機構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美洲開發銀行等有可能出手援助，這也是它們的職能。

    眾所週知，美國是上述機構的最大股東，美國不發話，就沒有錢。在阿根廷面臨危機緊急呼救時，美國財政部長奧尼爾冷冷地説，不能用美國木匠和管道工的錢去拯救出事的銀行；在巴西危機跡象日益明顯時，他又説，不能用美國納稅人的錢去解決某個國家的內政問題。一個星期之前，即將來南美三國考察的奧尼爾又以譏諷的口吻説，南美國家政府不要把救援款最後都弄到瑞士銀行賬戶上去（暗指政府腐敗）。此話一齣，在烏拉圭和巴西引起強烈反應，巴西政府為此提出正式抗議，要求美國方面道歉，否則不接待奧尼爾。奧尼爾以説話口無遮攔著稱，但是他的話實際上反映了布希政府政策的一個重要變化，就是美國不再對發生金融危機的新興市場國家直接出手援助。“911”事件之後，美國更無暇顧及這些“非重點”地區的問題。南美國家有一種被出賣和拋棄的感覺。

    阿根廷危機蔓延到鄰國程度之深，是美國始料未及的。8月1日《華盛頓郵報》發表社論，嚴厲抨擊了奧尼爾的輕率講話。目前，美國政府的態度出現了某些變化。在美國的推動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和美洲開發銀行表示願意增加對烏拉圭的援助。在這些機構的董事會作出相關決定之前，美國從自己的國庫先拿出15億美元作為“搭橋貸款”來應急。這個做法實際上打破了美國不出錢的規矩。

    烏拉圭、阿根廷、巴西要求的救援貸款，絕大部分是用來還債的，首先是償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多邊機構的貸款，對解決經濟衰退沒有直接的作用。烏拉圭拿到這15億美元之後，暫時避免了金融系統的崩潰，但還是不得不採取類似阿根廷的限制取款政策，只是程度不同。須知，阿根廷在實行“畜欄”政策之初，也只是限定3個月為期，後來一步步收緊，直到如今金融系統全面癱瘓。當前，烏拉圭政府力保的就是銀行系統的信用和正常運轉，期望人們將錢留在銀行裏，不要像阿根廷那樣，從銀行流出藏在各家“床墊子”底下竟有280億美元之多。

    烏拉圭銀行5日恢復營業的第一天，人們紛紛涌向各家銀行提取存款，其中包括1000多名清晨從拉普拉塔河對岸過來的阿根廷人。由於實施了限制提款措施和外援及時到位，金融市場基本穩定，美元比價比停業前一天下跌10％。但是這種情況能否持久，則取決於美國和國際多邊貸款機構願意在多大程度上捲入已經開始的救援行動。

    《人民日報》 2002年08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