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學校對人才素質的要求越來越高，教師們面對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以華南師範大學為例，近年報考該校在職研究生的人數就成倍劇增。一些在讀的女教師因為意外懷上孩子，又怕錯過最佳生育年齡，到頭來只好帶著襁褓中的嬰兒走進課堂……

    帶著丈夫孩子來報到

    日前的一天早上，記者來到華師大，在陶園北樓學生公寓205室，見到了來自廣東茂名石化第五中學高三級的生物老師黃海容，她今年29歲。去年底，華師大面向全省招考教育學碩士，黃海容從1600多名競爭者中勝出。7月6日，攻讀在職研究生的她提前來到華師大報到，和其他同學不同的是，她懷裏還抱著剛出生僅50多天的兒子，她的先生和姐姐還專程陪著來幫她做“保姆”。她們一家四口就租住在約10平米、只有一台臺式風扇的小房裏。

    黃老師正在為寶寶喂奶，臉上透著溫情與疲憊，由於睡眠不足，她雙眼邊上的兩個大黑眼圈看上去就像“熊貓眼”似的。記者問她，這幾十天求學的日子難捱嗎？她聲音有點發澀地説：“還好，習慣了。”

    環視小屋，記者發現她的房間裏除了桌上厚厚的一摞書外，四處都是嬰兒用品：紙尿片、小衣服、奶瓶等等。黃老師説，她要付每天48元的房租，由於房裏無法做飯，大人一天三餐都到飯堂打飯吃，為了保證哺乳的需要，黃老師每天都要喝一大瓶牛奶或豆漿。

    黃老師説：去年復習備考時還沒有懷孕，但到年底考試才發現已懷孕兩個月。孩子計劃外出生後，她原來想40天就斷奶，可寶寶一口也不肯吃牛奶。黃老師實在不忍心，還是把寶寶帶到學校來了。她説：“我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學習就將孩子犧牲了。”

    按課程安排，這次她要在30多天裏修5門課：包括教育心理學、教育學原理、英語、政治思想教育和現代教育技術。她説，工作後總想有機會再學習、“充充電”，現在終於有了機會，應該珍惜。

    別人課間休息的時候，黃海容要匆匆忙忙給兒子喂奶。寧彪／攝

    一下課就衝出去喂奶

    據黃老師講，上午9時30分至10時、下午3時30分至4時是課間休息時間，別的同學這時候可以喝喝水、上上洗手間，放鬆一下，她卻必須爭分奪秒地搶時間給寶寶喂奶。快下課前，寶寶會被她丈夫抱到教室附近的大樹下等候，下課鈴一響，她就趕快衝出教室，找到人少一些的地方給寶寶喂奶，這大約要20多分鐘，自己就基本沒時間休息了。

    班上的同學起初都覺得奇怪，因為她曾經因時間不夠，第二節課遲到了幾分鐘，特別顯眼。有一次天下大雨，寶寶和“保姆”只能站在教室門外等，不少同學看見了，他們這才知道黃老師有一個“才兩個月大就來讀研究生的小寶寶”。

    黃老師有點難為情地説，每次喂完奶都覺得特別餓，回到教室後會悄悄地將早上帶來的乾糧取出，狼吞虎咽地吞下一兩個雞蛋或點心，這樣才能保證中午有充足的奶水喂給寶寶。

    現在，黃老師早上6時30分就起床，跟寶寶玩一會兒。她説，看見兒子一天天長大，摸著他腿上漸漸長出來的“藕節”，聽見兒子吸奶時發出滿足的“咕咕”聲，自己就覺得特別有成就感，那一刻多累都不覺得累。

    完成學業要靠真功夫

    讀研究生難道真的是咬一咬牙，在集中強化學習38天、考試過關後就能完成學業？非也。

    黃海容稱；根本不可能在數十天強化培訓裏就積累到很豐厚的知識，聽課最大的收穫是教育思想有所改變，教育靈感也被觸發。聽資深的教授講授新的教育思想，確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但要真正學有所成，關鍵是回去後三年裏的不懈努力。

    接受記者採訪的三位化學、生物和英語專業的“學生們”均認為：研究生課和其他本科課程是很不相同的，導師將有關的研究方法、研究的要求告訴學生，只是給你“一把開啟研究大門的鎖匙”，入門後的路要靠自己走，所謂“師傅領進門，修煉靠個人”。其他的只能靠回去後繼續抓緊時間自學。比如作論文，必須查閱大量的資料，加上要結合教學實踐，這就必須學會在日常的教學工作中靈活處理，應該説，整個研究生課程會貫穿到三年的教學實踐中去。

    記者看到他們的一份研究生作業單表明，他們必須在回去後一學期完成四篇要求較高的論文。

    黃海燕説：她工作了8年，寫出的有分量的論文還不到8篇，現在除了按期完成教學工作外，還必須在一個學期裏寫出4篇像樣的論文，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她説，要真正完成學業，關鍵靠今後的努力。　

    既要孩子又要充電

    黃海容承認，讀了15年書，今年讀研究生算是最辛苦的。那麼她為何選擇在入學的關鍵時刻生寶寶？難道就不能兩者先選其一嗎？

    對此，黃老師感到有點無奈。因為寶寶是計劃外懷上的。而自己年紀也不算小了。她承認帶著孩子讀書確實非常辛苦，但相信咬咬牙就能挺過來。她説，就算今年不讀(有政策規定，考上的學生有特殊原因，可以等到第二年上學)，但第二年還是要讀，那時孩子也才一歲多，也需要花精力和時間去培養，遲讀不如早讀。

    據黃老師説，讀研究生是她近年來夢寐以求的事。1995年她從廣西師範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中學任生物教師。工作兩年後，她就感覺到社會對人們學歷和知識水準的要求越來越高。1997、1998年她都嘗試著報考全日制研究生，但每次都因離錄取分只差一步之遙而名落孫山。去年，通過三個多月的備考，她終於考上了華師大舉辦的2001年在職教育學碩士生物專業研究生。

     她説，研究生不是想考就有機會考的，在她們學校，她是唯一一個獲得推薦報考的人選，是學校的“名師”培養對象，也是所在市的“名師”培養對象，所以這樣的求學機會尤其值得珍惜。她説，對於一名教師而言，想想自己的學生以後最少都要考上大學，做老師的當然要多學些知識才能教好他們，“這張文憑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想趁年輕多學點東西。”

    黃説，意外受孕時的嚴重妊娠反應曾差點擊倒了她，整整兩個多月整天嘔吐、頭暈眼花，她也曾擔心考不好而想放棄。但先生鼓勵她説：“無論如何，你都去試一試。”這一試，就成功了。既然成功了，現在就更沒有理由放棄了。

    入學後，黃老師班上有幾位肚子“挺身而出”的同學，常常會在課間“觀摩學習”她怎麼喂奶。這讓她感到，又要孩子又要“充電”，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選擇。

    “胎教的教材是研究生水準”

    記者採訪時獲悉：最近兩年，都有年輕的媽媽帶著沒斷奶的寶寶到華師大讀研究生，在黃老師班上，現在還有好幾個快要做母親的準媽媽。臨時租住在“沁園”204室的李惠萍就是這樣一位準媽媽。

    來自東莞市某中學的李惠萍是學政治專業的，記者走進她的宿舍時，她正坐在桌前看英語書，兩把風扇對著她吹還直喊熱。李説，肚子裏的“BB”已經快8個月了，坐時胸口被頂得難受，上課坐久了，雙腳都會水腫，晚上睡覺時腿也老抽筋，時常會痛醒。由於天氣熱加上胃口不好，儘管飯堂裏菜式挺多，她就是吃不下，拚命衝牛奶喝、買水果吃，她説：10月5日就是寶寶的預産期。

    原來，早在去年，她和先生考慮到年紀也不小了，就計劃要“BB”，後來知道有考研機會，於是為了考研，將計劃推遲了一年，直到考研後才懷上孩子。她説，現在的社會是“又重學歷，又重實力”，即使考不上研究生，也必須不斷學習才能在競爭中爭取主動。她説，班裏不少同學跟她打趣———“你家‘BB’的起點好高啊，胎教的教材全是研究生水準！”

    對此，來自粵北山區、正在讀英語專業的陳慶雙老師認為：目前提倡的是終生教育，一個人終生都必須不斷學習最先進的技術和掌握最新的資訊，這樣才不會被社會淘汰，教師這一職業甚至要求更高，這肯定也是同班的準媽媽和新媽媽們如此艱辛求學的原因所在。

    校方：不會降低學業要求

    華師大生物系副主任李娘輝介紹，近幾年，利用寒暑假到學校來參加培訓或學習的在職人員比較常見，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參加了工作，幾年後自然就會結婚生孩子，同時又要提高業務水準，肯定會比沒有結婚的人多一些家庭困難。在職研究生需要面授約40天，還要進行好幾科的考試，回去後還有許多課外作業和好多篇論文要完成，壓力比較大。但不管是誰，如果不努力，功課不合格，就拿不到學位。

    那麼，學校是否建議考上的學生遇上特殊問題時，申請第二年再讀呢？李副主任説：只要條件許可，我們是鼓勵越早入學越好，因為許多剛畢業的年輕人也在努力，如果不抓緊的話，年紀越大就越被動，就越難在競爭中取勝。

    據了解，目前有關方面的授課規定是，要求全班學生統一進行，不可能為了某一個學生搞特殊，比如為其專門補課或是另外安排時間上課。學生本人生活上的實際困難，如住宿等，學校有關部門會提供價格低廉、較為舒適的公寓讓他們租住；但系裏不可能降低學業要求，那樣的話，國家教委、學校和導師都不答應。

    據李副主任介紹，這些“媽媽級”學生雖説年紀稍稍偏大，但學習十分努力，刻苦自覺。

    記者手記：時代在選擇

    眼下，全省對中小學教師的學歷要求越來越高，中學教師需達到大學本科或是研究生的學歷水準。“黃老師”們在華師教育學碩士點裏並非空前，也不會絕後。明年，他們班上還會有好幾個準媽媽面臨同樣的困難。

    她們是幸運的，同時也是偉大的——在攻讀學業的同時，還需孕育另一個生命，透支著體力和腦力，以此換取身為母親的喜悅和走在競爭前列的驕傲，將女人一生中最難的兩關衝過去。身為女人，她們自然也有難以言傳的苦澀和無奈，但在這個飛躍中的時代，她們實在是別無選擇。正如黃海容老師所説：我們必須努力，無論多難，我也會通過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研究生。

    《新快報》2001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