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我是天空中最亮最孤獨的那顆星

    深秋的下午。藏在上海一幢高樓裏的練舞房。寬敞的房間,整墻的鏡子,激昂的音樂。金星弱小的身體在寬大的練功服中隨音樂而挺起、收縮、飛揚。她身後是7、8個年輕的舞蹈演員,竭力模倣她的每一跳每一躍。“一、二……向前!慢慢走!”金星嘹亮的聲音穿透音樂的節拍,有一種騰空而起的剛毅。而她的身形在柔媚與剛硬中交錯變換。

    

    剛走進房間的我,剎那間有一種丟失的感覺。不要去管金星是誰,不要去想她有過多少不尋常的過去,那一刻,我只感到她在用生命舞蹈,演繹孤獨、演繹人的張力。

    

    她説:“你去查查字典,金星是天空中最亮最孤獨的行星,是太陽系中唯一反轉的行星。父母賦予了我這個名字,也許我的命裏就是要做和別人相反的事情。不論是我的事業,還是我由男變成女。這是註定的。我越是按常規辦事,就越辦不成。”

    

    記者查了字典和資料,看到對“金星”的解釋是:太陽系九大行星之一。金星是除太陽、月球外視亮度最大的星體,非常醒目。中國古代稱為“啟明”(晨星時)和“長庚”(昏星時),西方則稱為“愛神星”。有一個奇特之處是金星自轉方向是自東向西逆轉,這是太陽系天體運轉“同向性”的唯一例外。

    

    金星的藝術--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感到孤獨,是因為社會的原因。”金星是一個勇敢的人,勇敢到可以為後天的自己選擇一個喜歡的性別。

    

    但當她説“孤獨”的時候,眼睛裏分明充滿了無奈:“很多人對我感興趣,是衝著我的個人生活,卻忽視了我的藝術。我的人生價值是在我的舞蹈中,不是在我的私生活裏。其實,我在歐洲的時候,我是作為藝術家被關注,在國內卻不是這樣。就像一顆珍珠,不去關心它發亮的本身,卻看它週遭的包裝。我為這些人而可惜。”金星很快就為自己解脫:“不過沒有關係,時間會改變這一切。終有一天,人們將不再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變性上。”

    

    舞蹈,一直是金星的摯愛。9歲那年瀋陽軍區前進歌舞團準備招一批小學員,金星用兩天絕食換得了家人的同意,毅然參了軍,儘管還鬧不懂舞蹈的真正含義,但他分明已感到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1984年,17歲的他以優異的成績從解放軍藝術學院舞蹈係畢業。第二年,他首創男子足尖舞,在全國首屆“中國舞桃李杯邀請賽”中獲特別優秀獎。1988年,金星獲得為期一年的美國“亞洲文化基金會”獎學金,赴紐約專習現代舞。

    

    1995年,金星接受了變性手術。摘去“舞皇”的光輝,她依然沒有放棄舞蹈。腿因為手術的緣故受了影響,她卻堅強地重新站到了舞臺上。她開創了以“金星”命名的私人舞蹈團。

    

    “我是幸福的。很多人一輩子都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可是我不一樣,因為我有舞蹈。我會一直跳下去,跳不動了我還可以教。”金星説,“上天是公平的,她給了我舞蹈。當我緊張、壓抑的時候,我會用舞蹈來釋放。我對自己的要求是完美,生活中不能完美,我會在舞臺上彌補。”

    

    “以前我是跳古典舞的,強調塑造形象;現在我跳現代舞,我突然發現現代舞可以按自己的意願去跳,是真正在表達自己。”

    

    為了生存,為了這個金星舞蹈團的生存,金星也會接一些商業性的舞蹈活動。她説:“我會賦予每一次舞蹈以藝術的內容,哪怕是商業活動。”

    

    因為———“舞蹈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吃飯一樣自然、必然。”

    

    金星的愛情--真愛是分開的思念

    

    我們每一個人都只能從局內認識自己的性別,從局外去揣測另一個性別。沒有感同,所以沒有深受;沒有感同身受,所以不懂得珍惜。於是,有人吝嗇地不付出愛情;有人奢侈地浪費著愛情;有人作踐著愛情,共同的是:他們的愛情得來太容易。

    

    從這一點而言,金星是幸運的。因為不易。不尋常的經歷是她“最大的財富。”對愛情,金星有她獨到的見解:“真正的愛情,是身處兩地的思念、寄託、希望。”“愛情是完全自由的,愛情沒有屬性,沒有法律規範的,愛情是無法無天的。”

    

    談到愛情,金星眼裏有一種神奇的嫵媚:“當兩個戀人在一起時,就會用加倍的愛去補償分離的思念。思念是一種折磨,可是因為有希望,所以更是一筆財富。但説到婚姻時,愛情已經離去了。我們為什麼要諱言‘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呢?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墳墓有什麼不好?墳墓不是指死亡,而是指超脫!婚姻裏,愛情已經成了親情,成了習慣。講愛情,就是要純粹;而談婚姻,就是要柴米油鹽。”

    

    金星坦承:“我也有愛情。我對我的男友説,我的愛情就是這樣的。”金星第一個男友是在紐約蹦迪時認識的,是位美國德克薩斯州牛仔。不久,金星從紐約追到了德州。在跟著西部牛仔放牛的兩個月裏,金星被迫放棄了舞蹈。第二次戀愛是和一位義大利心理醫生。而現在的戀愛則是一個無人了解的秘密。她説:“我和他們對愛情都有著共同的認識。我主張生活是輕鬆的。”

    

    金星的男友都是外國人,她的解釋是:“我和中國男人可以做朋友。不是沒有中國男人追我,也有人喜歡我,喜歡我的個性。但是,他們作為個體可以愛我;作為社會人,他們就會受到各種壓力。他們活得太累,所以我寧願不要,寧願和他們永遠是朋友。”

    

    金星的生命--我只像我自己

    

    金星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就像她聽從自己身體深處的呼喚,決然地替自己改變了性別。常人沒有一點勇氣,沒有一點“自愛”的精神,也許是做不到的。當記者問她“你更像爸爸還是媽媽”時,她很迅速地回答説:“我只像我自己!”

    

    金星描述自己時用了簡短的一句話:“心理最健康的人”。採訪前,我一直在尋找著最合適的字眼去取代“變性”兩個字。在我看來,直截了當地提此事,無異於揭她心上最軟的傷疤。我處在採訪和道義的兩難中。可是,見到她,我才知道一切全然不是那樣的。當我小心翼翼地説著“改變”“過去”時,她爽朗地直説“我從男人到女人”,自然得如同她素面朝天不修衣飾來面對我們的攝影鏡頭一樣。那一刻,我的刻意和虛偽在她的真誠下無可遁形。我突然覺得她的變性就如同女人生孩子一般自然。

    

    在她的字典裏,她將真誠看得很重。她説:正是因為她的真誠,父母對她的變性表現了超人的接納和理解。“也許他們的理解不如我自己的更通透,可是這種理解表達了他們對我的深厚的愛。”

    

    金星説她會把這種理解和愛延續到她自己的兒子身上。“上天把這個孩子送到我身邊,真是天意。這個孩子將比他同齡的孩子複雜三倍:一來他是個棄嬰;二是他被人收養;第三是收養他的是特殊的我。他現在兩歲了,他和我已經有交流。從他的眼神我已經看到了他的特殊。”

    

    對於親人是真誠的,對於朋友金星也一樣。她説:“別人傷害我,哪怕是心理的,我也不會報復。我會自己化解掉。如果我報復,我就和他們一樣了。做人要善良。我想也許正是我的善良我的真誠,所以我的變性是非常成功的。”

    

    提到傷害,金星説她“最羨慕精神失常者。他們活在另一個世界中,他們沒有慾望,每天只有呼吸、陽光和想像。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幻想,多純啊!”

    

    金星的夢想--我要自導自演賽金花

    

    金星説,當她走上銀幕,她最想扮演的幾個角色是:賽金花、張愛玲、潘金蓮。“她們都是有矛盾有爭議的女人。”

    

    她説:“她們都是簡單的女人,只是社會在她們身上涂上了不同的色彩,因此生活變得跌宕起伏。但她們對細節的追求,對生活的品位是特殊的。我希望通過銀幕來表現她們對生活的態度,準確地描述她們的女人的態度。”

    

    為什麼選擇銀幕,而不是舞蹈,金星的解釋是:“舞蹈只能表現一個瞬間,我可以把一個點通過舞蹈來擴大來表現,但不能表達全部。”

    

    説到這個“還沒有定下具體時間”的夢想,金星一邊在微笑一邊在憧憬:“我是做導演還是做演員呢?我做過導演,我對節奏畫面的把握會更到位,恩,可以做導演的。不過我也演過話劇,而且我和她們有共同的感受,有感覺,也可以做演員嘛。”

    

    是的,用金星自己曾經的話來説,賽金花、張愛玲、潘金蓮也許和她一樣,都是“向命運討生活的人”。

    《新聞晨報》 200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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