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國、日本、南韓三方戲劇家組織的第8屆BESETO戲劇節正在日本東京舉行。作為戲劇節的開場戲——中央實驗話劇院的小劇場戲《非常麻將》在首先亮相的三台戲中脫穎而出，贏得三國戲劇人士的普遍好評。許多人驚奇地表示，沒想到中國還有這麼現代的話劇。
兩換劇場———挑戰創新思維
《非常麻將》的首場演出被安排在離東京都中心約10小時車程的富山縣利賀藝術公園的利賀山房。當我們的汽車在山路盤旋而上的時候，導演李六乙和主演吳剛因為暈車險些吐了出來。所有人都暗自納悶：在這麼偏僻的山區演戲，有人來看嗎？
第二天一早，當黎明的晨曦降臨在這個依山傍水的所在時，創作者們激動了起來。鄰水而建的露天劇場宛若縮小了的半個古羅馬鬥獸場，水泥天然的灰色與日本人喜愛的黑色融為一體，透出一種原始的粗糙樸拙。而將要演出《非常麻將》的利賀山房從外表看就是一間古樸的人字形木屋。走進去一看才知，所有觀眾都將席地而坐，對面的舞臺就像中國早期有出將入相上下場門的戲臺，只不過把中國人喜愛的絳紅色換成了日本人常用的黑色。而在這種格子狀的舞臺上演戲對於習慣了小劇場自由空間的中國話劇人來説是一個極大的限制。導演李六乙和舞美設計譚韶遠因地制宜地將表演區分割為錯落有致的三塊，吳剛、林熙越、韓青三位具有舞臺經驗和即興表演能力的演員在其間穿梭遊走，把《非常麻將》中所蘊含的對現實的反叛、人性虛偽的種種殘酷表現表達得深切生動，令人過目不忘。
8月26日，本次戲劇節的日方代表、著名話劇導演鈴木忠志看過《非常麻將》後説，沒想到中國話劇能有如此強的現代感，創作者對舞臺空間的利用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8月30日，《非常麻將》轉戰日本最現代化的劇場之一———新國立劇場，所有的佈局和表演又重新根據現有的劇場空間臨時變化，中國藝術家靈活的頭腦和應變能力讓一貫刻板的日本人再次大吃一驚。
包裝的文化與文化的包裝
走在日本街頭，常有五光十色的美女從你眼前滑過，金黃的頭髮外加各種設計精巧的時裝、小貓小狗的可愛飾品挂滿了一切可以裝飾的地方。這一切還不過癮，還要將指甲涂得光彩奪目。於是，美女從你面前一過，你的所有印象就剩下兩個字——晃眼。被晃了幾下之後，你會覺得有些不真實。在商店購物，只要説一聲“這是個禮物”，服務員就會心領神會地替你包裝好，無論是包裝紙的色彩還是緞帶打結的款式全都無可挑剔，包裝的功夫著實了得。我想，這可能同日本的地小人多有關。在地鐵站裏，你常會看見擁擠忙碌的人群，晚上十時以後，整個城市的上空會瀰漫起濃濃的酒氣。在這樣一個擁擠的現代化都市裏很多人會感到壓力沉重，有來自於工作的競爭，還有狹小空間導致的壓迫。於是日本人學會了盡可能的物盡其用，還要精益求精。反映在戲劇上也有類似的表現。
與中國的《非常麻將》和南韓的《天才畫家李仲燮》相比，日本鈴木忠志在露天劇場導演《世界的末日》顯得最為氣派。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這個可愛的老頭為我們展現了人到暮年的日本老兵關於青春和歷史的回憶：婉轉的日本民歌響起的時候，喜人的傳統民風恍如隔世；遠處橋頭由遠及近撐著油紙傘的一對佳人是老人對於青春愛情的美好追憶；女演員誇張搞笑的表演則表達了老人對現實不滿的直接批判。老鈴木用他充滿形式感的戲劇把他的思想和整個舞臺以及舞臺之外的山山水水融為一體，其間還有絢麗的煙火在美麗的山村夜晚綻放，創造了新的舞臺空間。儘管如此，許多中國人看了還是覺得不滿足，不滿足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舞臺表現不夠漂亮。作為現代審美突出特徵之一的視覺美感已被渲染到了目前中國很難達到的技術程度，但來自戲劇內部的張力卻被無限美麗的包裝吞沒了。而中國戲劇的長處則在於讓你看了覺得有種力量，這種力量來自於思想的核心，而弱點恰恰是缺乏相應的技術手段和外部的包裝。
可包裝的文化與文化的包裝相比，後者的進步可能會更容易些，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有理由相信，充滿創造力深刻性的戲劇有希望誕生在中國。
《北京晚報》2001年9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