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美國即將進入傳統的“娛樂季節”之際，世界一些地方接連發生了恐怖襲擊事件，造成重大人員傷亡。與此同時，美國情報部門發現，恐怖分子之間的電話聯繫在最近一段時間明顯增多。隨後，美國政府宣佈提高戒備等級。“基地”組織真的要對美國本土發動夏季攻勢嗎？《新聞週刊》對此進行了深入調查——

    -襲擊信號再次出現

    乍看上去，設在阿布扎比的一家網站好像是一家很單純的網站，它提供BBS服務，懂阿拉伯語的人可以在公告牌上貼出征婚廣告，體育愛好者在上面自由地交流相關資訊，喜歡政治的人則激烈辯論聖戰的真正意義。然而，自“911”事件以來，對該網站一直進行嚴密監視的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和聯邦調查局(FBI)把這個網站視為恐怖分子的預警系統，理由是，2001年9月，該網站上出現這樣一條資訊：“未來兩天，沙特阿什爾地區的人將讓世界震驚！”阿什爾是沙特偏遠的一個山地省份，參加“911”事件的19名劫機者中大多數來自這裡。

    幾天前，美國情報人員在這家網站又發現了一個用密語寫成的帖子：“噢，兄弟們，在未來的48小時裏，還會發生襲擊事件。在紐約、波士頓和其他東海岸城市的所有虔誠的兄弟們最好離開。”

    反恐專家大驚：難道這是向潛藏在美國本土的恐怖分子發出的行動信號？美國人口密集的東北走廊將陷入另一場恐慌？他們一時無法確定。FBI和CIA也未發佈其他更直接的警告，反恐專家無法排除恐怖分子是在發佈假資訊製造混亂的可能性，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最近，恐怖分子之間的聯繫明顯增多了，監聽到的電話和通過間諜衛星蒐集到的情報都顯示，世界各地的“基地”組織殘余可能真的在密謀什麼。

    每天早上，布希總統都會看到一大堆恐怖資訊，有的比較模糊，有的令人震驚，但真真假假，不好分辨。直到5月12日，一家阿拉伯語電視臺突然播出了扎瓦希裏的一盤錄音帶，人們才意識到，也許又一輪恐怖襲擊真的正在逼近美國。這位埃及醫生長期以來一直跟隨本拉登，被認為是“基地”的二號人物，“基地”的大腦。雖然不知道現在他躲在哪個山洞裏，但他的聲音聽上去仍是那麼恐怖：“十字軍(指美國)和猶太人只知道使用武力，只知道往家裏抬棺材。我們等待時機伏擊他們。未來的日子傳來的好消息將彌合你們心靈的創傷！”

    這席話意味著什麼？反恐專家警告，反恐戰爭正在進入一個新的，更危險的階段。一份內部文件甚至使用了這樣的標題：“精心策劃的全球春夏攻勢”。這份文件預測：“恐怖分子密謀襲擊美國本土，這是有可能的，時間可能在30至90天之內。”而從被捕的恐怖分子口中得知，襲擊的目標可能包括美國各大城市的地鐵系統。

    -反恐是一場持久戰

    最讓美國反恐部門擔心的是，恐怖分子有可能把加拿大當成襲擊平臺。沙特最近發生的恐怖襲擊事件據信是由一位名叫阿布杜爾拉赫曼的人策劃的，而此人手中擁有一本加拿大護照。英國一份情報文件也顯示，未遂的在新千年從加拿大向洛杉磯機場發動襲擊的恐怖小組目前仍很活躍。

    美國監聽人員經常聽到這樣的通話：“基地”的同情者抱怨，死於沙特和摩洛哥恐怖事件中的阿拉伯人明顯多於西方人。而“基地”頭目的回應是：“不要擔心，我們會在未來進行糾正的。”即使僅憑這些情報，美國的決策者和政治家們也不敢有絲毫鬆懈。負責國家日常戰備的內閣級的美國國土安全委員會決定，再度將恐怖威脅等級提高到“橙色”———高度危險級。這已是過去一年裏，布希政府第四次將威脅等級由“黃色”提高到“橙色”。當然，反恐部門也收穫頗豐，“基地”一些重量級人物相繼落網，伊拉克戰爭勢如破竹，布希總統玩起“空降航空母艦”的活兒，他甚至宣佈，“基地”組織正在逃竄。

    然而，現在恐怖分子們似乎又從墳墓中爬了出來。政府宣佈提高威脅等級究竟是出於什麼目標呢？是布希總統為了增加自己的曝光率，還是恐怖威脅真的正在逼近美國？布希政府是在不時地提醒選民們，恐怖分子仍然存在，美國需要一位強硬的武裝部隊總司令嗎？

    現實情況是，美國一直在進行一場靜悄悄的戰爭，這場戰爭早就開始了，也將繼續下去，甚至會持續幾年時間。美國人的武器是技術(間諜衛星、電話監聽系統、密碼破譯電腦)、高度警惕性和政府各機構之間的協調、充足的資金。但進展相對來説比較緩慢，美國國務院政策籌劃主任理查德哈斯解釋説，“基地”的變種有點像病毒，所以，反恐類似于抗病，太急了，效果並不一定好，你不可能取得一勞永逸的勝利。

    -“基地”更像家族企業

    在美國反恐專家眼裏，“基地”不像一個極權機構，倒像一個家族企業。在摩洛哥的恐怖分子雖然接受“基地”的經援，但他們只是“基地”的一個分支，有的分支擁有更多更大的特權。

    中央情報局蘭利總部新成立的恐怖威脅整合中心一間辦公室裏，表情嚴峻的分析師們凝視著電腦螢幕，試圖將他們掌握的一個個點連起來。一名高級情報官説：“這既是一門藝術，又是一門科學，有時候藝術成分甚至多於科學成分。我們掌握了大量原始素材，但要從中歸納出什麼，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恐怖威脅整合中心的人馬都是從FBI、CIA、國務院和五角大樓抽調出來的精英，他們像在追殺一隻受了傷的動物，是在執行一項危險的任務，沙特發生的恐怖事件讓他們震驚，因為他們沒有想到，“基地”組織竟然把阿拉伯國家當作襲擊目標。本來，很多恐怖分子都是“基地”組織從沙特招募的，“基地”的活動經費也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沙特，在此之前，美國對沙特在反恐方面的表現並不滿意，而恐怖事件的發生，卻在某種程度上讓美國和沙特的關係進一步密切。

    沙特鄰國一高級官員透露，在利雅得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前，沙特強硬派和溫和派之間一直在爭論是嚴打“基地”還是擁抱“基地”的問題。“利雅得事件發生後，強硬派贏了，沙特人團結在一起。”沙特內務部長納耶夫王子過去一直否認沙特有“基地”分子活動，現在，納耶夫已經與CIA和FBI進行合作了，他們決心打掉躲在沙特境內大約5個左右的“基地”小組。美國反恐專家認為，“基地”主動與沙特政府為敵，是一個絕望的表現。一名高級情報官説：“他們的一些重要頭目被捉，他們選擇在沙特製造恐怖，只是為了證明他們仍有實力。”

    自伊拉克戰爭以來，“基地”一直在利用這個絕好的機會招募憤怒的阿拉伯青年，打擊“十字軍”，但美國情報官員認為，迄今為止，沒有證據證明“基地”組織從薩達姆那神秘的軍火庫裏搞到核原料或生化武器。而且新恐怖分子並非全都是“恐怖天才”，據英國情報官員透露，在摩洛哥恐怖事件中，有的“人肉炸彈”便炸錯了目標。前幾天，三名摩洛哥人準備在沙特的吉達機場登機，沙特官員認為其中一人就在“恐怖分子觀察名單”上，於是將其拘捕，接著提審另外兩人：“你們兩個是和他在一起的嗎？”結果一人説“是”，一人説“不”。三個人都被抓了起來，沙特方面從他們身上搜出可能用來劫機的刀子。

    -恐怖分子潛入美國

    對大部分美國人來説，最緊迫的問題是：美國本土是否仍有“基地”分子在活動？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一名高級執法官表示：“我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確在這裡。”

    即使是在美國提高了警戒等級之後，“基地”仍有耐心地尋找一切進入美國的機會，而且長期以來，“基地”一直在研究美國的弱點。“911”之後，美國士兵在阿富汗的山洞裏找到了不少由美國總審計署撰寫的技術報告，裏面詳細闡述了美國基地設施之間的脆弱聯繫。隨後，“基地”又開始解決間諜和自殺式襲擊者潛入美國的問題，同時在尋找新的恐怖工具，包括加拿大人、婦女、非洲裔美國人和擁有“乾淨”護照、未登上任何觀察名單的阿拉伯人。每年合法移民美國的人多達100萬，另有4200萬人訪問美國，在這中間埋入幾個恐怖分子，難度並不大，而要把這些恐怖分子分辨出來，卻不容易。

    好在FBI和CIA建立了空前的合作關係，可以更好地處理恐怖威脅。許多被捕的“恐怖”頭目也披露了重要內情。通過審問，一些囚犯揭露出隱藏極深的恐怖分子以及許多陰謀細節。當然，有時候CIA和FBI真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他們的話，因為被捕的恐怖分子喜歡把真話和謊言混在一起。為了去偽存真，情報機構建立起龐大的數據庫，可以對恐怖分子的供詞進行全面分析。

    另外，美國情報部門還得到了來自國外的巨大幫助。為鼓勵阿拉伯世界在情報方面進行合作，美國經常一擲千金，用金錢收買線人更是司空見慣。即使是去年秋天法國、德國在聯合國與美國鬧彆扭之際，這個國家的安全部門仍然沒有中斷與CIA和FBI的合作，這是因為歐洲同樣存在恐怖威脅，而且決不比美國面臨的威脅小。

    在反恐戰爭中，分清好人和壞人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基地”擁有不少同情者，還將一些間諜安插到許多地方。在葉門，包括參加襲擊“科爾”號軍艦的一些恐怖分子竟然在4月11日成功越獄。在沙特，19名恐怖分子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逃走，一週後，這些人製造了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事件。這些恐怖分子事先得到了線人的暗示或警告？直到現在，這仍是一個謎，但可以肯定的是，反恐戰爭將是一場不規則戰爭，而且是長期的。(任秋淩)

    《北京青年報》2003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