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的讓步出人預料

    金正日會見小泉的開場白是：你的到訪已經為“近而遠之的兩國關係已劃上句號”，今後我們“將成為友好鄰國”。在日方強烈要求解決的綁架日本人（11人）問題上，朝方顯示出前所未有的積極姿態，金正日不僅提供了4人生存、6人死亡、1人未入境的具體細節，還坦然承認這是朝日數十年敵對關係中發生的悲劇，是70-80年代朝鮮“特殊機構”受妄動主義和英雄主義影響造成的後果，已對相關人員進行了處罰，保證今後不會發生此類事情，並就此向日本表示道歉。此外，朝鮮還“額外”提供3名失蹤者（1生2死）下落，表示隨時為4名生存者回國提供方便；承認“可疑船”事件是軍方部分人所為，保證不會再度發生此類問題；在核開發問題上，“遵守所有相關國際協議”；在導彈問題上，承諾在2003年後繼續凍結試射；同意啟動“日朝安全保障協議”。

    金正日讓步的真實意圖是：朝鮮深知從正面突破對美關係難度較大，遂欲通過對日外交成果拓展外交空間、軟化美國強硬姿態，使自己在與美對話中處於有利地位，同時減少被美打擊的風險。故以一時的“蒙羞”換取長久的利益，為改善國內經濟困境、儘快獲得國際社會的認可與支援創造有利條件。

    小泉“超額”完成原定計劃

    小泉在金正日那裏幾乎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承諾,會談後並如願地發表“日朝平壤宣言”。該宣言的精神基本按日本原定計劃所擬定:(1)日朝清算不幸的過去、解決兩國間的懸案、建立富有成效的政治、經濟、文化關係符合雙方的根本利益，並有益於地區的和平與穩定;(2)根據“平壤宣言”的基本原則，定於2002年10月重開日朝邦交正常化談判;(3)日本虛心接受對過去的殖民地統治給朝鮮國民帶來的巨大損害與痛苦這一事實，並對此表示反省和道歉。(4)日本在與朝鮮建交後雙方均認為合適的一段時間內,以提供無償資金援助、低息長期貸款等方式提供經濟合作。(5)根據相互放棄財産索賠權的基本原則，在實現邦交正常化的過程中進行具體協商。(6)在包括核、導彈的安全保障問題上，促進與相關國家的對話。

    但是，失蹤者的“死訊”大大沖淡了小泉的“成果”，回國後他將面臨無法向失蹤者家屬交代、並被追究輕易同意重開建交談判的政治責任的窘境。小泉在會見記者埋下伏筆：“在綁架問題上已經向金正日提出強烈抗議，但一想到無法讓去世的日本人回歸故土心情十分沉重，關於受害者的賠償問題將在邦交正常化的過程中加以解決”。由此可見，日本國民的不滿情緒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日朝建交談判的進程。

    國際社會反應強烈

    美國政府充分留意到朝鮮在停止試射導彈及遵守國際核問題協議方面作出的承諾，將根據朝鮮的“誠意”及日本報告結果，重新探討被擱置的凱利助理國務卿訪朝時機。17日，美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與川口外相會談時亦稱：“朝鮮和伊拉克有明顯區別”。但美國外交權威人士仍認為：“有必要進一步觀察朝鮮的認真姿態”。

    南韓政府對日朝首腦會談成果感到震驚：金正日的破例道歉以及將核、導彈問題寫入“日朝平壤宣言”，不僅對南北關係的改善，也將對停滯中的美朝關係改善及東北亞安全形勢産生積極影響。

    俄羅斯政府對朝鮮在綁架問題上謝罪及日朝恢復建交談判表示歡迎，認為這是朝鮮避免遭國際社會孤立的舉動，並期待對布希的“邪惡軸心”外交政策産生一定影響。俄外交部副部長洛修科夫稱：小泉恢復建交談判是“合理的判斷”，金正日顯示出“與外部世界建立緊密關係的一貫姿態”。

    歐盟對日朝重開建交談判給與高度評價，認為朝鮮2003年後繼續停止試射導彈是“巨大成果”，期待以此為契機儘早消除東北亞的對立局面。歐盟外交代表索拉納稱：“這是為朝鮮半島的穩定做出的重要的、歷史性的協議”。

    日朝改善關係對地區形勢的影響

    首先，有利於美朝重開對話。朝鮮最近的靈活外交最終目的在於擴大外交空間和影響力，緩解美國壓力，改善自己在與美對話中的不利地位。小泉訪朝如果將日朝關係正常化談判步上正軌，將有利於美早日與朝恢復對話，並且美可能在對朝關係中採取相對溫和的態度，指責朝為“邪惡軸心”的做法也不得不有所收斂。同時，也利於朝鮮摘掉恐怖國家的帽子。當然，美國也不會在最重視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問題上輕易讓步。

    其次，日美韓三國對朝利益並不完全吻合。金大中的“陽光政策”難以明顯奏效就是因為與美政策存在矛盾。日本雖表面上緊隨美國的強硬政策，但實際上去年以來一直在利用朝鮮想借助其突破對美關係的心理私下與朝鮮討價還價，尋求自身的戰略利益。

    第三、南韓對日朝改善關係存在一定矛盾心理。南韓答應在糧食、肥料方面向朝鮮提供緊急援助，但無力大規模援建基礎設施，所以非常希望日朝關係改善後日本能幫助朝鮮恢復經濟，從側面支援南韓的“陽光政策”。但是南韓不太希望日本走得過快、搶了自己的風頭。

    第四、日本在地區事務中的發言權將增大。日本將同亞洲建立成熟的互惠關係作為其未來精神支柱，但一直無法參與朝鮮半島和平機制，成為限制日本擴大在地區發言權的瓶頸。日本通過改善對朝關係擠入“六方會談，不僅可提高自身安全戰略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跟在美國之後亦步亦趨的被動局面，也將有利於日本逐步參與東北亞安全事務，達到為實現政治大國搭建跳板的目的。

    （馬俊威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研究員）

    中國網 2002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