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利率改革的方式是漸進、有序,原則上遵循先外幣、後本幣,先貸款、後存款,先農村、後城市,先大額、後小額的步驟。此次率先進行浮動利率試點的便是分佈在全國的8家縣市的農村信用社。

    根據央行的統一部署,率先嘗試浮動利率的8家農村信用社分別是:浙江省的瑞安市信用聯社和蒼南縣信用社；黑龍江省的甘南縣信用聯社；吉林省的通榆縣信用社和洮南市洮府信用社；福建省的連江縣信用社和泉州市的泉港區信用社；內蒙古自治區的扎蘭屯市信用聯社。

    根據對這8家農信社的資料綜合後得出,被允許的存款利率的最大浮動範圍是30%,貸款利率的最大浮動範圍是100%。

    這8家縣市的農村信用社進行利率浮動改革試點的時間有先有後。最早開展試點的浙江省的瑞安市信用聯社、蒼南縣信用社和福建省泉州市的泉港區信用社等,早在3月21日就已經開始按新利率吸儲和發放貸款了,而黑龍江省的甘南縣信用聯社則要到本月底左右才能進行正式試點改革。

    存款利率浮動改革試點啟動以來,在瑞安地區至少有20%的資金從當地以四大國有商業銀行為主體的金融機構流向農信社；伴隨貸款利率上浮而出臺的加快貸款審批速度等措施,幫助農信社搶佔了一部分民間高利貸的市場份額。所有這一切,還只是農信社謹小慎微邁出第一小步的前提下實現的大跨越。

    積極試點謹慎操作

    農信社邁出的利率浮動第一步,其操作的謹慎可説是無處不在。

    謹慎操作首先體現在存款利率浮動幅度的打折上。

    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給試點農信社劃定的存款利率最大浮動幅度是30%,8家已經試點的農信社給出的最大浮動幅度為20%,基本上是人民銀行各級分行對總行浮動幅度進行七折八扣九五折後的結果。浙江省瑞安市信用聯社和蒼南縣信用社給出的存款浮動幅度均為10%,明顯比福建省泉州市泉港區信用社的20%要低。瑞安市信用聯社計劃科科長陳建碎説:”我們期望中的存款浮動幅度是20%,正好可以抵消利息稅,但最後批下來的是10%。”

    其次,體現在對浮動存款利率適用存款範圍的限制方面。

    按照規定,浮動存款利率的適用存款範圍僅局限在整存整取的定期存款上。不用説活期存款未被納入浮動利率範圍,甚至零存整取、存本取息等定期存款品種也被拒之門外。中國人民銀行瑞安市分行李傳興行長説:”瑞安市居民活期儲蓄存款約佔87億元存款總額的35%,另外還有約30億元的企業活期存款。如果浮動存款利率的適用存款範圍允許擴大到活期存款,農信社可以搶到的蛋糕就更大了。”

    第三,體現在對浮動存款利率實施的地域限制上。

    中國人民銀行總行根據農信社業務集中在鄉鎮的特點,規定浮動存款利率實施的營業網點只能是設在鄉鎮的營業網點,而設在縣城所在地的營業網點只能按照國家的基準利率吸收存款。這樣的規定,對泉港區信用社、洮府信用社、甘南縣信用聯社、扎蘭屯市信用聯社等業務影響不大,因為他們的營業網點絕大部分集中在鄉鎮。其中,泉港區信用社13個營業網點中的12個在鄉鎮,甘南縣信用聯社12個營業網點中的10個在鄉鎮。但是,瑞安市信用聯社和蒼南縣信用社等由於相當部分營業網點分佈在城區,這樣的地域限制就嚴重影響了他們的業務。據了解,瑞安市信用聯社80個營業網點中的18個在城區,蒼南縣信用社91個營業網點中的22個在城區。瑞安市信用聯社葉秀楠主任説:”我們18個在城區的營業網點吸收的存款,佔到全部80個網點存款總數的30%以上。”

    最後,因為是試點,在宣傳上普遍顯得很謹慎。

    看到蒼南縣信用社門前高高懸挂著獲准人民幣浮動利率試點的宣傳條幅,而接受隨機採訪的行人卻大多沒有注意到,甚至看見了也不知道利率浮動對自己意味著什麼。莘塍鎮信用社林平主任説:”按照有關規定,我們只能在信用社營業網點周圍100米內懸挂橫幅進行宣傳。”相比甘南縣信用聯社,瑞安市信用聯社下屬營業網點在門前懸挂”我社定期存款利率上浮10%”的橫幅,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大張旗鼓的宣傳了。甘南縣信用聯社張彥忠主任説:”我們只能在營業所內修改一下存款利率表。”

    實際上,中國人民銀行目前並沒有説是在進行利率市場化的試點,因為8家農信社的統一面貌是”浮動利率試點單位”。

    對商業銀行的影響

    瑞安市信用聯社和蒼南縣信用社實行浮動利率當天,人民銀行溫州分行的有關人員相當緊張,擔心四大商業銀行可能會出現大面積的存款”搬家”。陳建碎説:”有關部門當時以為存款利率上浮10%是一樁很大的事件,一旦處理不好,就可能引發金融市場的局部動蕩。”5月10日,是瑞安市信用聯社實行利率浮動制的第50天。據統計,50天中吸收了1.6億元存款,其中,6000余萬元的存款為原有存款到期後的轉存,新增存款不到1億元。在瑞安市信用聯社新增的1億元存款中,李傳興估計有約20%是從四大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搬家”而來的資金。資金向信用社”搬家”,在福建省泉州市泉港區信用社表現得更加明顯。在3月21日實行定期存款利率上浮20%之前,泉港區信用社存款持續下降已經兩年多了。截至5月14日,泉港區信用社存款破天荒地增加了近400萬元。400萬元對泉港區可不是個小數目,當地所有金融機構近6年累積的存款才10億元。

    瑞安市新增的1億元存款,顯然無法與瑞安市民間大量閒置的資金相比。據李傳興他們調查,除了20億元左右的資金已經被借貸外,瑞安市民間至少還有30億元的遊資。瑞安市的民間資金之大,從莘塍鎮信用社存款資金的急劇變化上可見一斑。莘塍鎮信用社2001年全年吸收存款3.7億元,而2002年1月就新增存款2.3億元。

    與泉州市泉港區金融機構近乎草木皆兵的反應相反,工農中建在瑞安市的各家支行,則幾乎沒有對瑞安市信用聯社利率浮動作出必要的反應。”儘管瑞安市信用聯社新增的1億元存款中有約20%是從四大商業銀行‘搬家’的資金,但2000萬元分攤到四大商業銀行身上,每家只有幾百萬元,對他們的影響微乎其微。如果四家商業銀行每家平均減少存款一個億,他們的行長可能就坐不住了。”李傳興認為,”龐大的民間資金,信用社僅僅上浮10%的存款利率幅度,是工農中建的瑞安市支行目前尚不足以引起驚慌的兩大原因。”

    儘管由於業務結構關係而受到農信社存款利率上浮衝擊最小,但具有前瞻目光和憂患意識的中國銀行瑞安支行謝榮亮行長還是給自己進行了清晰的定位。他説:”四大商業銀行目前和農信社的競爭關係,就像以前還不能討價還價的百貨商店和個體戶的競爭關係一樣,利率市場化和討價還價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市場經濟的必然趨勢。”此前,中國銀行瑞安支行的10個儲蓄網點已經多次出現詢問存款利率是否上浮的客戶,在得到否定回答之後,拂袖而去的案例正在不斷發生。

    1984年的時候,在沒有經過人民銀行批准的情況下,瑞安市信用聯社仿傚蒼南縣信用社推出了最高利率達1分的浮動存款,信用社達到了”以貸定存”的動態平衡。所謂”以貸定存”,就是根據貸款額的多少去吸引相應數量的存款。”如果將存款利率上浮到20%或以上,再允許適度的宣傳和推廣,信用社吸收的存款肯定會大幅增加。”葉秀楠希望中的增加存款的舉措,正是李傳興向上級人民銀行積極建言中的部分內容。”我們希望利率上浮適用的存款品種可以擴大到所有存款。同時,希望在地域上打破只能在信用社鄉鎮營業網點的限制。存款浮動利率只能在信用社鄉鎮營業網點實施的限制,已經影響了信用社的通存通兌。從四大商業銀行目前平靜觀望的姿態來看,改革的步子可以加大。”

    在李傳興看來,瑞安市信用聯社目前可以承受利率上浮帶來的10億元新增存款的考驗。據了解,瑞安市信用聯社2001年吸收的存款為26.8億元。

    貸款利率迅猛上升

    據專家們分析,中國放開利率後,利率水準上升是大勢所趨。著名經濟學家宋國青教授此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就認為,從世界各國的經驗來看,市場比較開放的國家,放開利率後,利率一般降多升少,而市場壟斷較多的國家,放開利率後,利率則一般升多降少。專家們的分析已經為”浮動利率試點單位”的8家農信社的短暫實踐所驗證。

    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原本就給予農信社在國家基準貸款利率基礎上上浮50%的政策,瑞安市信用聯社目前可以執行的貸款利率最大浮動上限為90%,實際操作的貸款利率最大浮動上限是64%,這樣的貸款對像是沒有評選上A級的企業和作為自然人的個體工商戶；同樣作為對個體工商戶的貸款,即將開展試點的黑龍江省甘南縣信用聯社將執行的最大浮動幅度為100%,泉港區信用社和扎蘭屯市信用聯社執行的最大浮動幅度都為70%,洮府信用社執行的最大浮動幅度為60%。

    儘管貸款利率大幅上揚,但信用社的貸款數量卻是有增無減。洮府信用社2001年完成的貸款額是500萬元,今年的目標是1000萬元,目前就已經完成了850萬元。“企業有回報率高的好項目,就並不在乎幾個百分點的利率。銀行大量的資金用4.2厘的低息也貸不出去,但民間1分的高利貸卻有人搶著要。瑞安市的企業總負債中,債權屬於銀行的份額約為70%,另外的30%就是屬於民間借貸的份額。”李傳興説:“目前有相當一部分企業貸款需求得不到滿足,主要是因為銀行覺得貸款風險太大,而利率浮動就可以使相應的風險和相應的收益匹配。瑞安很多需要貸款的企業需要的都是急錢,往往是上午申請下午就要拿到錢的主顧。而銀行的審批程式最快的也要一個星期,等你審批好了,人家可能已經早把借款還掉了。在貸款利率上浮之後,農信社就得想方設法加快貸款發放的速度。央行在農信社進行利率浮動的試點,就有希望農信社從民間高利貸佔有的市場中搶佔份額的考慮在裏面。據陳建碎介紹,莘塍鎮信用社對搞塑膠業的客戶,已經基本實現了貸款即要即批。

    利率浮動制的實行,對農信社可謂是把雙刃劍。較高的存款利率在吸引來大量存款的情況下,就要想方設法為存款尋找既安全又有不菲回報的出路。兩者的每一次重大變動,勢必都要求利率進行相應的調整。那麼,由農信社自主決定的這種利率調整的週期多長為宜呢?

    蒼南縣信用社張志寬主任的想法是,一個月做一次存貸款利率的調整,以實現農信社對成本的快速反應。瑞安市信用聯社葉秀楠主任的想法是,半年進行一次存貸款利率的調整,頻繁變動可能對農信社的信譽不利。 (陳建軍)

    《上海證券報》 2002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