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俄羅斯來説，2001年具有重要的意義。在經歷了國家解體後十年陣痛之後，俄羅斯在普京總統的帶領下，終於開始撫平傷口，蹣跚前行：在世界形勢風雲變幻之際，普京實行務實靈活的外交，突破了90年代中期以來與西方關係的僵局，成為“9•11事件”後國際關係調整的最大贏家；經濟上，普京強化國內改革力度，努力為建立市場經濟營造良好的法制保障，去年的俄羅斯經濟成為全球衰退陰影下少有的幾個亮點之一；政治上，普京著力健全體制構建，以強化總統權力為核心實行“法制專制”，其權力運作環境更為寬鬆，行政能力進一步增強。
去年國際環境的風雲變幻使俄羅斯面臨著極大的挑戰，普京在紛繁複雜的危局之中能夠巧妙應對，在一些關鍵時刻甚至搶佔了先機，在東西方都取得了可觀的成果。
（1）俄美關係出現改善勢頭。與美國的關係曾是普京最為頭痛的問題，如何突破自90年代中期以來一直處於僵局的俄美關係、為俄羅斯國家的全面復興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也是普京始終思考的問題。面對衰弱的國力，普京作為一個務實的政治家清醒地認識到無法與美國對抗，只有運用柔道的精髓－“借力打力、以柔克剛”。因而年初面對上臺不久就咄咄逼人的小布希，普京沒有“以牙還牙”，而是不慌不亂，堅持打自己“套路”：非但沒有因“俄美間諜案”、“博羅金事件”等偶然事件與美鬧翻，反而依然向美國揮動“橄欖枝”，表達改善關係的誠意。俄美首腦盧布爾雅那會晤、熱那亞會晤後，俄美關係出現改善跡象。
“9•11事件”後，普京抓住這一天賜良機，全力推動俄美關係改善。他不僅在外國元首中第一個向布希表達了對美國人的同情，而且在美國的反恐戰爭中提供了“美國的傳統盟國都難以提供的支援”。普京的美國之行最重要的不是勞克福德的美味晚餐，而是堅定了美國人對俄羅斯“不再是敵人”的看法。儘管俄美之間的多輪談判未能改變美國單獨退約的決心，但普京卻在未承擔“破壞國際戰略平衡”罪責的情況下成功地迫使美國同意削減三分之二戰略核武器，這使俄羅斯在無力保持大規模核武庫的情況下，可以與美國保持大體的戰略均勢。
（2）俄與北約為下一步關係調整早做鋪墊。去年俄羅斯與北約關係的發展曾一度使人感到迷茫，普京在數次聲言可以考慮加入北約之後，卻在與北約秘書長羅伯遜關鍵性的會談後，強調“俄羅斯無論是從資源、國土、智力來説，都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國家，有能力保衛自己的防務，不準備加入北約”。就在世人、甚至北約的高級外交官們對普京的前後矛盾感到困惑的時候，俄羅斯卻借這種“虛虛實實”獲得了實際利益：俄迫使北約同意將雙邊常設理事會改組成為“俄羅斯－北約委員會”，在反恐、維和、防擴散等問題給予俄羅斯相應的決策權。俄羅斯與北約的相互接近各有所圖，俄羅斯意在牽制北約第二輪東擴、借應對新挑戰促北約改變性質；北約則意在反恐合作等問題上鼓勵俄的“積極表現”，通過加強合作消除俄的對立情緒、避免因第二輪東擴導致與俄的關係陷入難以挽回的“僵局”。總之，雙方都看到了國際形勢的變化以及自身的變化，力圖在新變化中相互試探，為今後的關係調整進行鋪墊。
（3）俄歐關係進一步升溫。5月17日，歐盟與俄羅斯第7次峰會在莫斯科召開，雙方一改以往華而不實的風格，在安全、能源、經貿、生態等領域達成一系列協議普京表示，俄準備與正在形成中的歐盟安全、外交、貨幣等共同政策展開全面合作；歐盟則表示支援俄羅斯參與歐洲經濟一體化進程，並同意與俄建立“一體化委員會”。俄歐合作跨出實質性步伐。10月初，俄歐第8次峰會在布魯塞爾召開，雙方除在經貿領域達成一系列協議外，還商定建立每月定期安全對話機制。歐盟對普京提出的建立俄歐“自由貿易區”、實現統一的“歐洲經濟空間”的倡議産生興趣，雙方已經開始有關磋商。
（4）俄中關係進一步走向成熟。今年7月，中俄兩國首腦在莫斯科簽署《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為中俄關係在21世紀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法律基礎，成為中俄“世代友好、永不為敵”的明確指針。9月，中俄總理定期會晤商定繼續優化貿易結構，增加相互投資，完善兩國企業合作的法律和其他條件。雙方還全面探討了中俄石油管道建設、動力機械製造和能源設施建設、航太、民用航空、和平利用核能、共同開發高新技術、擴大地區及邊境經貿聯繫、森林資源開發、交通基礎設施、銀行、移民以及環境保護等領域的合作。“9 11”事件後，中俄在反恐合作、維護地區安全、阿富汗戰後重建、發揮“上海合作組織”作用等問題上加緊磋商，且共識頗多，雙方希望在這些領域發揮主導作用。
（5）在國際戰略棋局的重要地段投棋佈子，搶佔先機。今年普京越南、古巴、蒙古等前蘇聯盟國，接待了被美國稱為“無賴國家”的朝鮮和伊朗領導人，同美國較量時背後多了一些“主牌”。同時，俄羅斯在力保中亞安全“軟腹”的同時，加強了對南亞的外交工作力度，俄印軍事合作取得突破性進展、謀求與巴基斯坦改善關係，借美打擊塔利班重新進入阿富汗，這幾步棋蘊藏著深刻的戰略內涵。
在全球經濟衰弱的陰影下，俄羅斯經濟繼2000年從休克中復蘇後，2001年再傳佳音：GDP和國內投資預計分別增長5.5%和8%，居民工資和實際收入分別增加20%和6.5%。2001年頭10個月工業産值同比增長5.2%。截至11月底，俄羅斯工業平均指數漲幅高達98%，成為今年全球表現最佳的股市指數。儘管進口增長，俄羅斯去年前10個月外匯儲備仍然增加了100億美元。此外，俄農業生産也繼續保持增長勢頭，糧食産量達 8400萬噸，同比增長28%。最讓俄羅斯寬慰的是，過去俄羅斯國家債務曾佔GDP的140%，而現在俄已償還大筆債務，目前債務只佔GDP的55%，正在逐漸成為負債水準正常的國家。俄羅斯去年的經濟增長固然與上半年國際石油市場價格持續走高等外部因素有關，但如果考慮到“9•11”後油價的一路下跌，我們就不能不承認，去年的俄羅斯經濟增長與國內的一系列重要改革而産生的良性效果有更密切的關係。
（1）制訂經濟發展中長期戰略，明確經濟改革主攻方向。去年3月22日俄政府通過了《2001—2010年國家社會經濟發展戰略》，提出今後10年GDP年均增長速度不低於5%、到2010年使GDP恢復到轉軌前水準的戰略目標。
（2）繼續進行産權改革，在防止國有資産流失的同時力爭甩掉包袱。3月15日，俄羅斯政府通過新的《私有化法草案》，規定大型企業的私有化進程可分為兩組以9種方式進行。俄準備在3年內將國有獨資企業的數量減少90%，只保留具有國防和社會意義的企業，其餘全部實行股份制。普京強調，在今後的非國有化過程中特別要注意出售國有資産的透明度和公開性，同時要讓中小企業更多地參與這一進程。10月10日，俄聯邦委員會最終通過了新的《土地法草案》，對允許流通的土地制訂了明確的買賣規則。這一法案的通過使俄在土地私有化道路上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也將刺激對俄羅斯的投資。
（3）啟動經濟結構改革，重塑經濟發展的結構框架。《2001—2010年國家社會經濟發展戰略》規定,國家的經濟結構政策將主要從對虧損企業的支援轉向發展基礎設施、保障勞動力流動、支援新興部門(首先是創新和資訊産業)發展、鼓勵企業和自然壟斷企業重組和改革。國家要充分發揮科技潛力，為實現高新技術産業的超越性發展創造條件。今後幾年，俄將在保持國家對供電、供氣和鐵路三大壟斷行業的控制權同時，通過股份制改造、放開生産和行銷環節等措施推動形成競爭機制。
（4）建立有效的財政金融體系，為經濟復蘇提供良好的宏觀環境。首先，保證宏觀財政穩定。面對企業負擔過重和國家預算赤字的兩難局面，政府實行“降低稅率、擴大稅基”的政策，取得了明顯效果。其次，使財政成為景氣政策的手段。普京強調今後要將國家預算分為兩部分，一部分保障國家履行正常職能，一部分作為國家儲備基金以備不測。在金融方面，俄繼續進行危機後的治理，調整和完善現行金融體制，力求達到中期金融穩定。2001年俄羅斯盧布匯率一直保持穩定，近幾個月通貨膨脹率也有所下降。
（5）積極改善投資環境，鼓勵和吸引投資。2001俄開始實施增值稅、消費稅、個人所得稅和統一社會稅的改革，並取得了明顯成效。同時，俄政府和杜馬一致同意大幅降低企業利潤稅，使其從目前的35%降到24%，這將成為全歐最低的企業利潤稅。同時俄政府準備取消各種稅收優惠，鼓勵企業公平競爭。
繼2000年實行總統聯邦區全權代表制、決定對聯邦委員會的組成方式進行改革後，2001年普京又加大了政治體制改革力度，其執政地位進一步鞏固。
（1）規範政黨體制，使政黨格局發生有利於已的關鍵性變化。2001年6月，俄羅斯議會經多次討論修改，最終通過了普京提出的《政黨法》。《政黨法》對政黨的組成方式、組織規模和參與國家政治生活的途徑做了詳細規定，其主要目的就是規範政黨政治，淘汰中小政黨，逐步推動在俄羅斯形成“兩黨制”或“三黨制”，它的實施對規範俄政黨活動和完善競選運動具有重要意義。《政黨法》出臺後，俄羅斯許多政黨和政治組織開始進行聯合，政黨格局開始發生變化。5月，由9個右派組織組成的“右翼力量”聯盟召開代表大會，決定解散聯盟內部的各派組織，宣佈成立新的右翼政黨。12月1日，全俄羅斯“團結和祖國黨”在克里姆林宮大會堂舉行成立大會，該黨由“全俄團結和祖國聯盟”改建而成，是俄社會支援總統和政府的一支最大的中派政治力量。該黨領導人在成立大會上稱，“團結和祖國黨”將使全社會團結在總統周圍，為俄羅斯的繁榮而工作。目前，該黨在國家杜馬中的議席超出俄共，成為第一大黨團。12月22日，俄羅斯“亞博盧”集團在莫斯科舉行第10次代表大會，宣佈將社會政治組織“亞博盧”改建為俄羅斯民主政黨“亞博盧”。與此同時，俄共處境困難，影響力明顯下降。2000年7月，以謝列茲尼奧夫為首的俄共溫和派曾組建“俄羅斯運動”，以俄共地方組織為基礎，吸納一大批俄共基礎組織和黨員參加，從而使俄共內部約束力下降。2001年1月，該運動召開第一次代表大會，聲稱將獨立參加各級權力機構選舉，甚至推出自己的總統候選人。內部的分化使俄共影響力下降。去年3臉，俄共對政府提出的不信任案在國家杜馬只得到127票，離所規定的半數相距甚遠。儘管俄共強烈反對土地買賣，但國家杜馬三次討論《土地法》均以多數票獲得通過。政黨格局的變化使普京可以輕易控制議會下院，保障了總統的政令暢通。而反對派對總統的態度，由當初的“不妥協”逐漸轉為現在的“建設性”。
（2）進一步完善聯邦體制，昔日聯邦主體“坐大”的現象得以改觀。在繼2000年建立“聯邦區”、成立“國務委員會”後，2001年普京著力整頓地方法規。原來25%以上的地方法規違反聯邦法律的問題已基本解決，其中的80%已得到修改。同時，經過反覆討論和修改，新的《聯邦委員會組成法》已由議會兩院通過，並經普京簽署生效。今後，地方領導人將不再兼任聯邦委員會議員。12月5日，謝••米羅諾夫取代斯特羅約夫當選新一任聯邦委員會主席。曾欲淩駕於中央之上的地方諸侯終於開始俯首稱臣。
（3）加強對強力部門的掌控力度。去年3月，普京對強力部門進行人事改組，原聯邦安全會議秘書伊萬諾夫出任國防部長，內部部長魯沙伊洛改任安全會議秘書，原“團結黨”議會黨團領導人格雷茲洛夫出任內部部長。這些人都是普京的親信，這使普京擺脫了“葉利欽幫”的實際影響，“聖彼得堡幫”直接控制了軍隊、警察和內務部門。去年底，俄羅斯內務部開始改革，普京對強力部門的掌控力度將進一步增強。
（4）寡頭勢力得到遏制。去年以來，普京繼續採用政治打壓、輿論封殺、經濟懲罰等多種手段對力圖干政的財閥和寡頭進行打擊，並取得了重大成果。
2001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但普京帶領俄羅斯人涉險過關，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難怪葉利欽在接受採訪時由衷地稱讚“普京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的國家領導人”，在兩年的時間內實現了俄政治經濟局勢的穩定，並繼續推進國家向市場經濟過渡。而普京在年終講話時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馮玉軍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博士）
中國網 2002年1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