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塔利班的覆滅和阿富汗過度政權的成立，有關阿富汗戰後重建的問題也提到了議事日程，1月21-22日，來自6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的代表在日本東京為阿富汗重建建籌集資金。阿富汗此前之所以成為極端政權的發家地和國際恐怖勢力的避風港，連年內戰和民不聊生是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要想在阿富汗徹底根除極端思想滋生的土壤，消除毒品經濟，就必須重新建設阿富汗，使阿富汗經濟重新進入國際經濟大迴圈圈。阿富汗計劃部社會服務局長薩拉姆説，阿富汗如果不重建，將會付出高昂的代價。他説：“如果阿富汗不重建，阿富汗人將再度打內戰，淪為恐怖主義分子和恐怖主義的溫床。”從這個意義上講，阿富汗重建顯得十分迫切。
政權重建是基礎
重建包括方方面面的內容，既包括經濟重建，也應包括政治重建和軍事重建。對阿富汗來講，目前政治重建和軍隊重組顯得更為重要，因為外力的介入事實上改變了阿富汗的內戰進程，上層建築率先打破，現在需要進行一場自上而下的重建。準確説來，阿富汗臨時政府雖然已經成立一個多月，但行之有效的統一中央政權並未真正確立起來。
首先，臨時政府的行政範圍能在半年內遍及阿富汗各個地區嗎？事實上，阿富汗還沒有實現真正的統一，而只是各派妥協讓出部分權力成立了一個中央政府，而導致這個政府産生的協議主要是在國際壓力下達成的，時間也很倉促。阿富汗也沒有一支保障中央政府運作的統一軍隊。卡爾扎伊臨時政府、還有今後成立的更長時間的政府，如果他們的政令不能在各個地方真正執行，臨時政府有可能只是喀布爾的權力遊戲者，而不是阿富汗31個省的真正主人。只要統一軍隊和中央政權權威沒有建立，阿富汗就會遲早再次陷入亂局。
其次，阿富汗北部事實上呈現各派割據的狀況。波恩會議協定只規定卡爾扎伊臨時政府任期半年，此後再召開大國民議會，成立正式的為期兩年的全國團結政府，最後再過渡到通過選舉産生民選政府。這就是説今後６個月裏，臨時政府將主要肩負起穩定阿富汗局勢，團結各民族、各部落首領和流外國外的阿富汗精英人士的任務，帶領阿富汗人民走出戰亂，開始重建家園。但是，目前阿富汗南北方事實上呈現出不同特點的勢力割據局面。北面，北方聯盟內部的原馬蘇德領導的塔吉克武裝、杜斯塔姆將軍領導的烏茲別克族武裝以及伊斯梅爾汗領導的武裝事實上分別控制著一片地盤，卡爾扎伊臨時政府的行政權力在這些地方能真正有效嗎？是否會出現地方權力不聽卡爾扎伊政令的情況呢？雖然杜斯塔姆在臨時政府中擔任了副國防部長，但這也很難保證臨時政府的政令會在他的地盤生效。雖然控制赫拉特及周圍四省的伊斯梅爾 汗有也代表參加了政府，但此前他已在赫拉特舉行了市政選舉，他願意把自己控制的地盤交出來讓臨時政府管理嗎？當然，半年內北方聯盟各派還不大可能産生危險衝突，從他們自己的利益著眼，他們應該不會採取任何行動使國家再次陷入內戰，或許半年後召開的大國民議會對各派又是一個機會。
再次，阿富汗南面開始出現部落武裝割據局面。不同普什圖族部落武裝分別控制不同的省份和地區。原來塔利班武裝據説有5萬人左右，也沒有聽説他們被大量消滅或被俘，這些武裝力量到阿富汗哪去了呢？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接近三萬的塔利班部隊未放一槍一彈，在11月11日一夜間銷聲匿跡，守衛坎大哈的塔利班部隊兵力至少兩萬，面對反塔部隊不足五千兵力，卻于12月8日向普什圖族人全面移交坎大哈及南方兩省行政管理權，而塔利班人員卻不知所終，美國最近透露也只逮到約7000人，這是一場迄今為止最離奇的戰爭。解釋只有一個，即塔利班武裝可能回歸到普什圖部落。最近，從坎大哈到巴基斯坦邊境短短100多公里的地面上又重現了15道關卡，他們都由不同部落武裝把守收稅，阿富汗南部又重現了軍閥橫行的局面。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阿富汗南部有可能不久就會呈現出九十年代初期的局面。那就是：一條道路上，每隔幾英里，就有檢查站，勒索過路人的金錢，有時甚至劫貨殺人。今後阿富汗最可能的局面會是：一些地區繼續處於一種混亂沒有法紀的狀態，而其他地區可能處於相當和平安定的狀態；喀布爾的臨時政府在短時期內可能無法改變這種局面的。
經濟重建基礎薄弱
阿富汗是一個傳統農牧業國家，全國90%的人口居住在農村，農牧産值佔國民生産總值的70%以上，佔國家出口總值的80%左右，但這一齣口由於連年的戰爭已經減到極其微小的地步。農業生産由於受封建生産關係的束縛，加之連年戰亂，以至於糧食不能自給，平均每年短缺20萬噸。目前阿富汗大部分可耕地都被廢棄，農業灌溉等基礎設施蕩然無存，近幾年還加上持續乾旱，農業生産更是損失嚴重。事實上，阿富汗農業生産自70年代以來就呈現持續衰退局面。80年代末，喀布爾大學農業經濟學家帶領一個由70人組成的調查隊，對全國農業進行了調查，發現全國有30%的可耕地未得到耕種，仍在耕作的土地産量也下降35%，主要原因是灌溉系統被破壞、缺少化肥和種子。結果，80年代末的農業産量大約只相當於70年代末的45%，90年代末更是不到20%。
畜牧業也受到戰爭的嚴重影響。牧業是阿富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紫羔羊是阿富汗的重要特産，其産年量一度高達200萬隻，但現在同樣蕩然無存了。1998年的調查表明，養牛頭數降低到70年代末的45%，養羊頭數降低到70年代的35%。1993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署曾為阿富汗制定了一個經濟恢復計劃，提出阿富汗首要的問題是實現糧食自給，為此聯合國資助和鼓勵農村小所有者重建被破壞了的灌溉系統。現在，世界銀行等機構再次給阿富汗描繪了一個重建計劃，首要目標已不是要阿富汗實現糧食自給，而是要援助挨餓受凍的災民，重建農業基礎設施和恢復小工業已成為一個較長期的目標。
二次世界大戰後，阿富汗中央政府一直通過國家壟斷主要經濟部門，調動私人資本的積極性，爭取外援。從l956起，阿富汗開始實行五年經濟計劃。通過第一、二個五年計劃的實施，工農業生産均有發展，國內交通運輸有很大改善，紡織、糖、天然氣、煤、水泥等主要産品産量有較大的增長。第三個五年計劃（1967-1972）,由於蘇聯、美國的援助不落實，投資總額不能兌現等原因，使發展農業的目標沒有完成。蘇軍侵佔9年和十幾年的內戰，阿富汗經濟遭到嚴重破壞，農田荒蕪，生産下降，經濟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商品奇缺，物價飛漲，大批難民外出逃生。
但是，連年戰亂已阿富汗基本喪失了原本十分薄弱的工業基礎。獨立前，除王室擁有一家小型兵工廠外，別無現代化工業企業。獨立後在前蘇聯、日本和一些西方國家的援助下才逐步建立起一些工礦企業，但主要是輕工業，並且絕大多數以手工業為主，比如説織毛毯，用手工製作金銀手飾等，較具規模的工業為棉紡織業和水泥製造業，其次是汽車修配、發電等工業，冶金、石油和機器製造等工業基本上還屬於空白。但現在，原來的主要工業如地毯，紡織，皮革，水泥，電力，採煤，汽車修理和制糖等工業基礎設施已消失怠盡。手工業原來在阿富汗約佔工業産值的42%，但現在因大量從業者成為難民，手工業事實上已搬到巴基斯坦等國境內。據聯合國有關機構最新數據顯示，阿富汗每人平均年收入不到100美元，是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
阿富汗能源、交通等基礎設施也受到了嚴重破壞。阿富汗境內僅有的幾家發電廠已基本不能政常運轉。由於境內多山，地形複雜，國內交通主要依靠公路，只有在北部邊境地區有數十公里鐵路，部分內河可以通航。不過，全國現有的2萬公里的公路有一半以上已遭戰爭的嚴重破壞。空中運輸更慘，僅有的阿裏亞納航空公司和阿國際航空公司遭國際制裁，已經完全倒閉。經濟重建還不得不從耗資巨大的基礎部門開始。
消除毒品比打擊恐怖還難
幾十年的戰火蔓延讓阿富汗成為“罌粟王國”，“毒品經濟”在阿富汗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儘管被禁止，罌粟在市場上可以賣到小麥的十倍價格。當地的農民更樂意種植罌粟而不是糧食。阿富汗很多派別武裝原來都在從事販毒，因為這可以為他們提供資金。在荒涼的阿富汗北部，一條名叫普賈蘭的界河把阿富汗和塔吉克分開。在河南岸的乾旱貧瘠的平原上，揚基奎爾與其他破敗的城鎮形成鮮明對比，頗像是一顆“沙漠裏的明珠”。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摩托車穿行在佈滿灰塵的街道上。“是白粉生意讓這裡富了，”一名當地人説，“有些人得到現金，有些人得到摩托車。”
90年代，無休止的戰爭令阿富汗放棄了幾乎所有的種植業，除了鴉片。1989年，阿富汗的鴉片産量為1200噸左右，10年後，這個數字飆升到了4600噸。到了2000年6月，塔利班政權為了獲得國際社會的承認，開始與聯合國控制毒品與防止罪案機構合作，禁止鴉片生産。當年，鴉片産量驟然降至185噸，較前一年減少95％，為歷史最低産量。“9 11”事件後，塔利班政權突然中止與聯合國的合作，禁植鴉片行動也由此終止。據聯合國估計，塔利班、拉登的“基地”組織、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毒梟手中掌握有2800噸鴉片，佔全球産量的70％，可製成280噸海洛因。
20年來沒有停止過的戰亂強化了阿富汗作為世界主要海洛因供應地的地位。當自給自足的經濟被商業經濟代替時，鴉片就成了阿富汗少數能夠迅速換成美元（再用於購買軍火）的商品之一。在阿富汗進入戰爭年代的同時，其他三個重要的鴉片種植國土耳其、伊朗和巴基斯坦鴉片産量卻開始驟減，因為這些國家制訂了嚴格的禁植法律，禁止鴉片的種植。阿富汗從而攫取了更大的全球市場份額。塔利班在上臺之初為增加收入而鼓勵大量種植鴉片的做法，已造成了災難性的後果。聯合國官員表示，阿富汗現在的糧食短缺問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塔利班鼓勵種植鴉片甚于種植糧食作物而造成的。
阿富汗産的鴉片又是如何運到西方市場上的呢？主要有兩條路線：一條經由中亞和俄羅斯，一條經由巴爾幹半島。阿富汗的鴉片在到達西歐之前，會先在其本國，或是巴基斯坦、土耳其、前蘇聯國家，被加工成嗎啡，再變成海洛因。毒品被藏在載有葡萄幹或是胡桃的卡車上，從前蘇聯國家經由火車運往西方。主要路線也有兩條，北線經由舊的絲綢之路進入俄羅斯、波羅的海諸國、波蘭、烏克蘭和捷克，再經過斯堪的納維亞、德國，進入西歐。據説，俄羅斯的新貴很多是由海洛因生意發家的。
南線，又被稱作巴爾幹線，主要是由阿富汗到土庫曼，經過裏海、高加索，再進入土耳其，從那裏用水路運到阿爾巴尼亞和義大利。還有一些則經過保加利亞、馬其頓，運到塞爾維亞、匈牙利和奧地利。當新路線層出不窮地在坎大哈北部山區與都柏林和巴塞羅那毒品市場之間建立起來時，一些來自東歐的犯罪團夥，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目前，聯合國的官員們只能寄望于戰爭結束後，阿富汗中央政府能在國際社會的幫助下，説服塔利班之後的阿富汗政權禁止鴉片種植，同時為阿富汗農民提供替代農作物種子。不過，要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無以為生的國家戒絕毒癮，可以説比清除恐怖勢力更難。
重建工程浩資巨大
日本會議到位的資金情況大概只能首先保證臨時政權的運轉，經濟重建只能在有效力的政府領導下才能進行。卡爾扎伊希望在這次會議上為自己瀕臨破産的國家籌集50億美元，他在會上稱，阿富汗在未來一年起碼需要18億至20億美元重建費用，其維持政權運轉一年的日常開支就大約需要13億美元。世界銀行、聯合國發展計劃組織和亞洲發展銀行估計，重建阿富汗在來年需要17億美元，30個月中需要49億美元目前。目前，歐美日承諾首年撥出約10億美元重建阿富汗。日本表示，將捐助阿富汗5億美元作為援助，美國則承諾提供2億9000萬美元資助，歐盟也將在首年提供約5億美元，在未來4年內撥出大約10億美元協助阿富汗政府重建國家。從這些捐款的數量來看，遠遠不能滿足阿富汗臨時政府的設想，國際社會的捐助看來主要是為維持政權運轉，重新建設阿富汗經濟主要還得靠阿富汗人自己。國際社會援助重點應該是讓阿富汗本身具備自我更新和新陳代謝的能力。
聯合國阿富汗地區人道事務協調員賽克特稱，在9.11恐怖主義襲擊事件發生之前，聯合國就已經致力於在阿富汗建立一個和平有秩序的民間社會。例如，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長期以來一直在阿富汗的城市和鄉村實施一個消除貧困和社區賦權的計劃。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和聯合國其他機構以及許多國際性和國家性的非政府組織一道，為阿富汗人民提供各種各樣的幫助。該組織的基本目標是在阿富汗重建一個民主的民間社會。阿富汗臨時政府成立後，聯合國正準備為阿富汗大規模的經濟重建和發展提供幫助，有關國際援助會議已經在巴基斯坦、德國、日本等召開多次。聯合國和它的一些夥伴比如世界銀行在阿富汗的重建計劃包括重建阿富汗的司法系統、經濟秩序。由於阿富汗人口的85%生活在農村，因此重建阿富汗經濟的工作重點將放在農業上。
但是，阿富汗經濟重建必須有政治和安全保證，即要有一個有效運轉的聯合政府和真正統一的軍隊。大量的重建工作只有等到上述步驟取得進展之後才能開始，不過，那些打亂阿富汗政治進程的國家和相關機構應該考慮如何使阿富汗及周圍國家局勢穩定並取得發展。如果要認真執行美國等原來提出的阿富汗戰事結束後的重建計劃，捐贈國和捐贈機構必須籌措到數額寵大的資金。去年末，世界銀行“阿富汗重建估算小組”和布魯塞爾國際危機集團得出的結論是：5年內阿富汗大約需要50－60億美元，而10年內則大約需要250億美元，約佔聯合對外援助的10%。卡爾扎伊領導的阿富汗臨時政府甚至提出了未來10年高達450億美元的重建資金需求。要想使阿富汗人民的生活水準大大提高並使阿富汗周邊更加廣泛的地區穩定下來，費用有可能還要增加一倍。
阿富汗重建任務涉及方方面面，包括重建遭受破壞的基礎設施和從住宅、農田和灌溉系統中清除地雷，以使阿富汗不再種植鴉片。即使使阿富汗恢復到它戰爭前的狀況也相當不易，因為自1978年蘇聯入侵阿富汗以來，這個國家的人口已經從1500萬左右增加到了2500萬，當然包括在巴基斯坦和伊朗的難民。換句話説，即使國際社會能使阿富汗回到70年代的水準，那經也與國際社會有了20多年的差距。阿富汗許多地方需要完全重建，不可能指望阿富汗人能迅速跟上21世紀人類發展的步伐。要想促進阿富汗人生活迅速改善，恐怕還得從改善衛生和教育狀況等基礎設施做起，培養出了塔利班並提倡伊斯蘭極端主義的、奉行強硬路線的穆斯林學校必須停課。
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數字顯示阿富汗人民的平均壽命只有40歲，5歲以下兒童的死亡率是25%，整個國家百分之70的人口營養不良。因此重建阿富汗的醫療保健體系直接關係到阿富汗人民的生存和發展，但最重要的還是長遠的教育計劃。阿富汗下一代的教育必須是頭等大事,否則的話就不會有可持續的發展。教育、和平和一個民選的政府，在這一框架下，阿富汗的未來才能確定。阿富汗人民擺脫苦難，向前發展的時機已經到來。國際社會有責任幫助經歷了長期磨難的阿富汗人民過一種值得過的生活。
(傅小強 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2002年1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