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會議和訪問中國之後，阿富汗臨時政府主席立即對美國和英國進行了將近一週時間的訪問，雖然阿富汗國內已經趨緊，武裝派別內鬥加劇，但卡爾扎伊仍舊在堅持完成既定日程後才于週六（2月2日）回到阿富汗。從卡爾扎伊此次美英之行所提出的要求和美英所做出的承諾來看，再聯繫近幾天阿富汗國內武裝派別內訌和阿富汗直航印度首都新德里等事件，從中都可以探查阿富汗當前問題的脈搏。
卡爾扎伊與美國頗有淵源
卡爾扎伊訪問華盛頓的行程安排可謂豐富多彩：清真寺看望穆斯林信徒，會見在美國的阿富汗族群領袖，在阿富汗駐美國大使館參加升旗儀式，在國會山和國防部會見美國國會和軍方要人，最後一站作為特約嘉賓出席布希週二的國情咨文演講。卡爾扎伊真是忙得不亦樂乎！儘管美國懸賞緝拿的要犯拉登和奧馬爾仍然在逃，美國還是對這象徵美國反恐戰勝利和未來希望的“大人物”殷勤倍至。
據美國“布魯克英研究所”近期報告分析，美國今後的目標就是“把阿富汗當作美國的‘自己人’”，加強對卡爾扎伊臨時政府的支援。其實，卡爾扎伊與美國淵源頗深，早在80年代阿富汗抗蘇戰爭時期，卡爾扎伊早就是美國的“自己人”了。正如一名美國記者曾經所描述，當時卡爾扎伊看上去很精幹，是基地設在巴基斯坦奎達的“古馳遊擊隊”隊員，幫助組織“後勤供應”（配備美國武器裝備），戰爭結束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美國，他的家人在芝加哥、洛杉磯、波士頓和巴爾的摩經營了幾家以“赫爾曼德（坎大哈以西的一個省）”為名的餐館。
911事件後，卡爾扎伊之所以重新落入美國人視野，主要原因是他與美國外交政治、安全和情報部門之間的關係都比較密切，並且得到了哈利扎德的大力舉薦。哈利扎德現任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委員兼美國阿富汗特使，當時他是蘭德公司阿富汗計劃負責人。和卡爾扎伊一樣，哈利扎德也是普什圖族人，他領導布希國防部的過渡小組，是裏根時代的現任美國國防部副部長沃爾夫維茨和老布希國防部的部下。1996-97年間，卡爾扎伊與哈利扎德都曾向美國加州聯合石油公司建議修建一條耗資20億美元、由土庫曼起經阿富汗至巴基斯坦的輸油管道。2000年，卡利爾扎德邀請卡爾扎伊到蘭德公司主持了一次關於阿富汗問題的學術討論會；同年，卡爾扎伊在與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打交道時還結識了當時的參議員助理克利斯蒂娜 羅卡，她現在擔任小布希政府南亞事務助理國務卿。用美國國務院一位現任官員的話來説，卡爾扎伊“對於我們美國來説，他還是哈米德，一個與我們打過不少交道的傢夥”。
卡爾扎伊訪問美英內心焦急
擺在卡爾扎伊麵前還有許多挑戰，前路必將坎坷難行。阿富汗國內呈現事實上的分裂割據局面，而卡爾扎伊缺乏軍隊支援，在國內推行政令時遇到不麻煩。卡爾扎伊出訪美英前，他領導的臨時政府任命老軍閥帕德薩 汗 扎德蘭（Padsha Qhan Zadran）為帕克蒂亞省省長，以取代當地自行産生的地方部落勢力。但是，控制帕克蒂亞省省會加德茲的地方部落並不準備拱手讓出地盤，1月下旬以來與扎德蘭手下武裝激烈交火，雙方扎德蘭這位名聲不好的代省長被當地人用槍炮拒之門外，這令卡爾扎伊十分難堪。另外，對於阿富汗北部杜斯塔姆部與國防部長法西姆之間的武裝衝突，卡爾扎伊也無力干預。在阿富汗這個靠實力説話的國家，沒有自己能支配的槍炮是很難辦事的。
有鋻於此，卡爾扎伊急需一支忠心擁護自己的武裝力量。卡爾扎伊本想重組統一軍隊，但一時又難以在國內大動手腳，因此期望美國能幫助組建能為臨時政府控制的武裝部隊，同時期望英國等增加部署在阿富汗和平部隊的人數和駐守範圍，他希望英國等能將維和部隊駐守在阿富汗南部主要城市。美國總統布希已對卡爾扎伊表示，美國在阿富汗的重建上將扮演主導角色，這包括再撥出5000萬美元協助阿富汗重建和培訓自身的軍事和警察力量，但不能指望美國部隊擔負幫助臨時政府維護阿富汗治安的重任，因為這可能將美國拖入阿富汗內部爭奪之中。英國雖然也承諾將繼續支援卡爾扎伊，但他要英國將維和部隊由5000人增加到3萬左右的要求卻受到了婉拒，布萊爾稱英國能為阿富汗做的事有限，維和部隊的任期也將嚴格在規定時間內。很明顯，美英雖然想在阿富汗發揮影響，但都不想捲入阿富汗內鬥。
在經濟問題上，阿富汗臨時政府曾試圖發行新貨幣或讓美元自由流通，用經濟手段來限制國內的派系爭奪，擴大臨時政府收入並提高政府權威。但美國專家認為這樣做的條件並不成熟，臨時政府發行新貨幣的設想拋出後，外省阿富汗尼大量涌入喀布爾，2月2日喀布爾外匯市場上阿富汗尼對美元匯率下跌33％。在過去20多年的戰爭中，阿富汗政府頻頻更疊，每屆政府都印刷了大量貨幣，現在市場上流行至少７個版本的阿富汗尼，而且中央銀行不知道阿富汗尼確切的流通量。如果阿富汗尼匯價持續下跌，很多阿富汗人的積蓄將化為烏有，臨時政府保持阿富汗局勢穩定願望將受到嚴重威脅。
雖然在最近的東京援阿會議，卡爾扎伊表現出色，為阿富汗臨時政府籌集到了45億美元，但這筆錢能否迅速到位，還主要取決於卡爾扎伊能否保持臨時政府的穩定，能否實現阿富汗真正統一。長期看，重建阿富汗和長期經濟發展的關鍵要靠外資，人們也認為卡爾扎伊今後重啟加州聯合石油公的那項輸油管道計劃也可吸引更多外資。但是，卡爾扎伊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確保政治穩定，整治好地方武裝頭目和部落首領以維護喀布爾政權，這也是卡爾扎伊訪問美英的主要著眼點。臨時政府已經運轉一月有餘，6月即將召開的阿富汗各族、地方和宗教組織代表大會，將是舉行大選委任下一屆歷時一年半的臨時政府人選工作的第一步，雖然卡爾扎伊也許並不是阿富汗政府、政治和經濟重建初級階段的最佳人選，但無論是華盛頓還是大部分阿富汗人都同意一點，目前阿富汗並沒有更佳人選。
美英在阿富汗的目標並不單純
美英等國都想在今後阿富汗獲取更大的戰略利益，但又都不想過深捲入阿富汗內部爭鬥。從東京會議上阿富汗臨時政府接受的捐款來源和數量來看，歐美日捐款約佔總捐款量的一半，自然今後幾年歐美日對阿富汗政權的發言權也最大。另外，從幾次重建阿富汗國際會議的召開場所來看，華盛頓、波恩、布魯塞爾在911事件後已分別召開過三次有關阿富汗重建的國際會議，此次在日本東京召開阿富汗重建捐款國大會正好反應了美歐日輪流坐莊的局面。由於美歐日同為西方盟友，可以預料，今後三方將繼續協調其在阿富汗重建過程中的協調，以保證西方國家在該地區的共同戰略利益。
但是，美歐日也絕非鐵板一塊，三方在阿富汗問題上也有差距，美國在阿富汗除了反恐怖目標之外，還有駐軍中亞等全球戰略目標和對控制中亞、裏海油氣資源的圖謀，三方的出資比例並不能反映今後三方在該地區獲得戰略利益的份額，三方今後在合作過程中還會顯現矛盾。1月22日，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索拉納就敦促美國不要在全球事務中奉行單邊主義，而應繼續利用多邊機制，與歐盟、俄羅斯等合作。他表示，歐洲作為美國盟友，必須努力確保美國對多邊機制的信心，多邊問題需要由全球性的方式解決，而不是單邊主義。實際上這是歐洲向美國發出的一個信號，即美國不能只希望歐洲出錢，而自己卻單獨採摘勝利果實。
美歐日如此看重阿富汗並投下鉅資，實際上最為看重的是中亞和裏海的油氣資源，而控制阿富汗今後可能的油氣運輸線則是向這個大寶盆插入了一根導管。裏海地區和各中亞共和國有巨大的石油蘊藏，亞塞拜然共和國早已以其石油儲藏著名於世，哈薩克的石油儲量與英國——挪威北海油田不相上下，土庫曼的天然氣儲量佔世界第五位。總之，本地區蘊藏著約2000億桶石油和7.9萬億立方米天然氣，是當今世界最後一片尚未開發的油氣寶藏，控制阿富汗的地緣經濟意義十分突出。20世紀90年代，美國曾打算修建一條從裏海經阿富汗到巴基斯坦及印度洋海岸的能源路線，但由於塔利班政權的阻撓，該談判交易在1998年破裂。目前，俄羅斯仍然處於中亞和裏海關鍵的戰略地位，只有西歐控制的從巴庫到土耳其地中海傑伊漢港口的輸油管壟斷路線才能與之抗衡，阿富汗自然成為了下一場能源戰的目標。
另外，隨著阿富汗反恐局勢塵埃落定，美俄矛盾也漸漸浮出水面，俄羅斯已很難招架美國在該地區的美元攻勢。美國以經濟援助、提供資金、租用等方式在中亞國家的軍事基地駐軍，有在該地區長駐之意，目前美國在阿富汗有3個軍事基地（馬扎裏沙裏夫、巴格拉姆和坎大哈），在中亞則有9個之多，這顯然對俄羅斯後院構成了直接威脅。為了抵制美國今後利用阿富汗重建鋪設油氣管道的圖謀，普京在東京會議前夕出訪土庫曼，呼籲建立俄羅斯、土庫曼、哈薩克和烏茲別克四國天然氣生産聯盟，以抗衡美國在該地區越來越膨脹的影響力。普京稱，希望四國能夠使用統一的管道輸出天然氣，並協調天然氣出口量和出口地。與此同時，俄羅斯反對美國駐軍中亞的態度也越來越明確，俄羅斯聯邦邊防總局局長康斯坦丁 托茨基上將1月中旬指出：“如果美國及其盟國想永遠留在中亞，我對此表示反對。在阿富汗反恐怖戰爭結束後，沒有必要在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和烏茲別克機場保留北約飛機。”
在阿富汗重建方面，俄羅斯並沒有表明出多少錢來幫助臨時政府。事實上，直接受俄羅斯支援的北方聯盟在阿富汗臨時政府成立後一直比較低調，而美英支援的卡爾扎伊則風頭很勁，這種較大的反差可能暗示著今後可能出現的某種問題。在俄美爭奪中，俄羅斯處於下風，因此俄羅斯及其支援的阿富汗派別今後可能會暫時隱忍，到這種矛盾的逐漸積累終會傷及阿富汗自身。
(傅小強 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2年2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