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滿為患不得入內

    根據香港律政司網站的預告，此案的開庭時間是9時30分。西區裁判所離我的辦公地點步行只需5分鐘，這天9點鐘一上班，我就往法庭趕，然而還是晚了一步——旁聽座位已滿，被警察無情地拒之門外，無論怎麼軟磨硬泡都不肯通融。門外和我同樣命運的人還不少，大家都不甘心離去，一時卻又無計可施。這時，來了位看樣與某警察挺熟的香港女記者，那位警察似乎有意趁人不備放她進去。我急忙跟在她身後，並“威脅”該警察：“你如果讓她進去，也必須讓我進去，我比她先到。”警察無奈宣佈：“還有3個過道上的位子，可以再進3個人。”我終於進去了！

    法庭內確實已坐無虛席。此前到過香港的高等法院，對法庭之小已經感嘆不已，區級法院的法庭更是縮水。法官席高高在上，控辯雙方的律師和書記員等圍坐在法官席下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旁，律師後面是被告席，16個被告排排坐。與被告席隔了一條走道的是公眾席，只有3排呈階梯上升的座椅，一排能坐10來個人。所謂坐在過道上，就是坐在地板上；旁聽席前方打橫是記者席，被告、記者、公眾席全是簡陋的木條凳，大家坐得親密無間。旁聽席上也多是同行，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外國記者。法庭不許拍攝、錄音，人人手上一支筆、一個本。

    法官大人大發慈悲

    10點，法官大人還未出現。不知為何，香港樣樣都講準時，唯獨法官卻可以隨心所欲，晚一個小時開庭是家常便飯。又過了10多分鐘，法官大人終於現身，並且一來就大發慈悲：讓公眾席上的人擠一擠，儘量讓更多的人進來。座位果然像海綿裏的水，一擠又出來了不少，我也榮升到了凳子上。又進來了20多個人，都貼墻站著。法官表示歉意：法庭太小，不能容納更多的人了，前面被告席倒還可以擠出幾個座位，但恐怕沒有人願意坐。——在此後的整個庭審過程中，這樣的英式幽默比比皆是。

    庭審終於開始了。法官簡單地回顧了一下案情：今年3月14號，包括4名瑞士法輪功學員在內的16名被告到位於香港幹諾道西160號的中央人民政府駐香港聯絡辦公室(以下簡稱160號)門外絕食示威，對公眾地方造成阻礙，警察多次勸説其移開，被告均置之不理，最後警方強行將其抬走，被告對警察又踢又咬，被控阻街、阻差辦公、襲警等7項罪名。案件經過26天的審理，今天將宣佈最後的判決。法官表示，除了宣佈判決之外，還會簡明扼要地説明一下判決的法律依據，以及證供不被採信的原因。

    和我們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高門大嗓的法官相反，香港的法官聲音都不大，近乎自言自語，在公眾席上聽起來十分困難。法官和控辯雙方律師全程講英語，現場有三位翻譯：一英翻粵、一粵翻普(通話)、一英翻法——一瑞士被告自稱不懂英語。三種語言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被告證詞不可信

    法官的判詞語帶機鋒、極具個性。他指出：16名被告中有5人選擇站到辯方證人席上提供證詞，但其中的大多數證詞是不可信的。例如，第1證人(瑞士籍)稱，其在絕食請願時雖受到警員的多次警告，要求其搬離，但他聽不懂警察所使用的法律字眼，不能明白警察的意思，還以為警察是來保障示威者權利的。——這種證供不可信，因為一看就知第1證人智商極高，他不可能naive(幼稚)到犯這種低級錯誤。第1證人還堅稱他們的行為沒有對公眾造成阻礙，試問你當時一直閉著眼在靜坐冥想，又如何知道有沒有人被阻礙呢？

    再如，第2證人稱，他從年月日到月日沒有見過有人從160號的正門出入，所以不知道這樣做會阻礙別人。但他又稱此前諮詢過律師，在此示威算不算阻街，律師答不算。請問如果你從來不知道有人從這裡進出，你為何又那麼小心地去尋求律師的意見呢？這就證明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阻街。--證供自相矛盾，本席不予採信！

    第4證人稱被警察虐待，受了內傷。可是醫生只是給他開了止痛藥，並沒有要求他復診--過份誇大證供，不採信。

    法官説，除了第6證人的證詞比較客觀外，毫不誇張地説，其他幾位證人的證供就象幼稚園小朋友説的話一樣，無論你問什麼，他都説我好緊張、我沒留意。然而無論你們有多聰明也好，真相還是逐漸在法庭上顯現出來。辯方的證供充滿了政治性，但我聽完後認為，所有與政治有關的證詞與案件都毫無關係。不管你們是否“法輪功”成員，就是耍太極的人作出同樣的行為，我也會做出同樣的裁決。

    警員才是“真、善、忍”

    法官對控方證詞的真實性給予肯定。他説：反觀控方的證詞，大部分上證人臺的人士，其證詞經辯方律師詳細盤問後仍然很完整，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採信。

    警方當日拍攝的一卷記錄整個抬人及拘捕過程的錄影帶，成為重要的呈堂證物，法官表示自己用了幾個小時仔細觀看，並和控辯雙方律師親自到現場作過詳細的考察。他説：該錄影帶顯示，警方是很忍耐及適當地行使了自己的權力。説老實話，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麼忍耐、那麼關心他所執行行動對象的權利！在內心深處，我覺得你們也會認同我的看法。

    法官還説：從畫面上看，被告在警署訓示室裏極不合作，簡直把訓示室變成了幼稚園的遊樂場。第4被告因咬了警察一口被控襲警。從控方提供的證物錄影帶中可以看到，該警員當時痛得大叫，這種疼痛可以感受得到但很難形容出來，我認為這種叫聲是真實的。而辯方稱第4被告為年老的婦人，對此我不能茍同，相信她本人也不能同意，看她激烈反抗警方的動作，簡直就像一個年輕人那麼強壯，而警方只是動用了最低限度的武力。

    法官最後宣佈：16名被告罪名成立。有關示威行為對途人造成了實際阻礙，警方在示威行動4小時後發出多次警告，勸説其移往近旁以減少對途人的阻礙，但被告選擇不理會警方的警告，公開挑戰香港法律，行為淩駕法律之上，以致警方採取行動將其中16人抬走。

    警方的行動絕對合法。説到這一點，法官最後幽了一默：很諷剌，儘管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有警務人員是“法輪功”成員，但警方當日及在庭上的表現，顯示警方一直保持真(truthful)、善(compassionate)、忍(forbearing)。

    判決不受政治影響

    法官在整個判決過程中多次強調，判決絕對沒受政治因素影響，也考慮過《基本法》及《人權法案條例》對言論及集會自由的保障，不過，任何人士在行使這些自由時，都不能影響其他人的權利，而當時他們確實對其他人構成不便。

    聽到罪名成立的宣判，16名被告並沒有什麼激烈反應。他們的律師站起來，開始最後判刑前的求情，並表示求情大約需要1小時。其時已時近12點，法官決定中間不休息。辯方律師的求情無外乎“法輪功”的那一套陳詞濫調，眾記者紛紛借機出去打電話發稿、上廁所，我也坐不住了。旁邊一位大公報的記者準備堅持到底，我請他等結果出來後給我打個電話，“我先走了”。

    出得門來，只見許多“全副武裝”的攝影、攝像記者仍在烈日下守候，以備被告們再有新動作可及時報道。

    中午1點30分，大公報記者JACK打來電話：16名被告7項罪名成立，每項罪名分別被判罰款300-1000元不等。法官本來要求當庭繳清，辯方的律師申請押後，法官最後同意延後至8月19日繳清。不過，被告稱：“要上訴，絕不給錢，他們一毛錢也別想拿到！”

    第二天從報紙上得知，那位“可愛”的法官大人姓黃名汝榮。

    人民網 2002-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