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正在紐約召開的第56屆聯大以壓倒性多數通過古巴提出的決議草案，要求美國解除對該國實施了39年的經濟、商業和金融封鎖。該決議以167票贊成、3票反對、3票棄權的投票獲得通過，只有美國和其“鐵桿”以色列以及馬紹爾群島投了反對票。這是聯大連續第10年通過類似決議。決議要求美國儘快廢除包括美國1996年通過的“赫爾姆斯-伯頓法”等旨在對古巴進行封鎖的有關法律和規定。
本屆聯大因為“9.11”恐怖事件拖延至今方才召開，美國本想挾打垮塔利班之餘威，主導聯大通過一系列有利於美國的議案，但沒想到在古巴問題上卻遭受當頭一棒，格外孤立。為什麼在對古巴封鎖遭到全世界一致唾棄的情況下，美國卻一意孤行呢？這就要回顧美國和卡斯特羅之間數十年的恩怨。
臥榻之旁的宿敵
1959年卡斯特羅發動起義、推翻巴蒂斯塔獨裁政權後，美國最初是承認和接受卡斯特羅的臨時政府。但隨著卡斯特羅在國內推行土地改革觸及美大資本階級在古利益，美國開始對古巴進行威脅。但卡斯特羅的桀驁不遜的態度和堅持民族解放的思想，使美政府發現他不象其他拉美國家甘願成為山姆大叔“忠實的棋子”，所以意圖“換馬”，本以為通過簡單的封鎖就能導致卡斯特羅的下臺。1960年5月美國宣佈停止對古巴的一切經濟援助，7月美國取消古巴對美食糖出口份額，8月美國操縱美洲國家組織通過決議，干涉古巴內政，10月美國正式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禁運。1961年1月美國同古巴斷交；4月指揮雇傭軍入侵古巴遭到慘敗—這就是讓肯尼迪政府大丟顏面的“豬灣事件”。面對美國的咄咄攻勢，卡斯特羅針鋒相對，在國內大搞民主革命和國有化，接收外國煉油廠，徵用美國人在古巴佔有的土地和財産，沒收美國銀行，將美國在古巴近200家企業全數收歸國有。對外向美國的頭號敵人蘇聯及東歐集團靠攏。經過1962年的“古巴導彈危機”，古巴已經成為冷戰時期美蘇對峙的最前沿，美國自然對這個彈丸島國恨之入骨，加緊了全方位的禁運封鎖。而古巴則奉行全面倒向蘇聯的外交政策，對美態度也完全追隨蘇聯。
70年代起，美古關係有所鬆動，雙方簽定了“反劫持飛機和船隻協議”，1977年民主黨卡特政府時期雙方互設“利益照管辦事處”。但是保守的裏根政府上臺後，對古巴的政策更加強硬。90年代初冷戰結束，蘇東解體，古巴喪失了絕大部分外援，形勢艱難，美國認為這趁機“徹底解決”古巴問題絕佳時機，1992年老布希政府頒布“托裏切利修正案”，強化對古封鎖。但古巴逐漸挺住了艱難時刻。克林頓政府中期，美古關係又一度緩和，雙方進行了一系列實質性接觸。1996年2月，古巴擊落兩架入侵的美國“海盜”飛機，美古關係再度緊張，美國會在共和黨的把持下，通過了臭名昭著的“赫爾穆斯-伯頓法”（主要內容是制裁在古投資的美國和其他國家企業），旨在限制美國及其他國家與古巴進行正常貿易，此舉不僅招致古巴的強烈反應，而且遭到包括歐盟在內絕大多數國家的反對，因為這是赤裸裸的粗暴干涉別國乃至其他更多的第三國（包括美國的盟國）的內政。因此美政府從不敢將其中實質性懲罰條款付諸實施，而是每6個月就宣佈一次推遲執行，到今年7月已是11次推遲執行。
自1992年起，在每年聯大古巴都要提出解除封鎖禁運的議案，並得到絕大多數國家的贊同。10年以來不僅贊同的國家越來越多，而且棄權的國家越來越少，而反對的國家永遠只有美國、以色列（有時還有另外一個小國，比如96年烏茲別克和今年的馬紹爾群島）。儘管聯大的類似決議沒有強制性約束力，但是美國年年在聯大“丟臉”，已充分表明其奉行的“強權政治”和“治外法權思想”是多麼孤立和沒有市場，並促使其反思對外政策。所以在這種背景下，自克林頓政府開始，美國也逐漸調整對古戰略思路，妄圖不戰而勝。
美國的“胡蘿蔔加大棒”和古巴的“以不變應萬變”
由於美國多年的封鎖禁運不僅沒有打垮古巴，而且一系列的制裁法案，如“赫爾穆斯-伯頓法”還遭到全世界的群起攻擊，加上國內商界要求進入古巴市場的強大壓力，所以美對古政策也被迫進行調整，從以前的一味強硬逐漸變成“胡蘿蔔加大棒”的軟硬兩手。在堅持推翻卡斯特羅社會主義政權目的的基礎上，適當進行鬆動，妄圖在古巴推行“和平演變”的同時，緩和國內輿論和盟國的壓力。從1998年開始，克林頓政府宣佈了一系列放鬆對古制裁的措施：比如放寬兩國民間交流，默許向古巴派駐記者，批准伊利諾伊州州長、若干國會議員以及美商會會長訪古，允許古巴棒球隊到美訪問比賽等；美國會也通過取消向古出口食品和藥品限制和放寬人員訪古限制的議案。儘管期間發生“小埃連事件”，一度引發關係緊張，但美國總體戰略仍是以壓促變，以緩和促滲透。但是反應迅速的美國企業界卻走得更遠，2000年，美國百餘家醫藥公司赴古參加在哈瓦那舉行美保健産品博覽會，這是美商界40年來第一次在古舉行商品推廣活動；美國大陸航空、聯合航空和美洲航空公司相繼開通美-古之間直航；美60多名企業家出席在古召開的古美商界高層會議。今年以來，尤其是在“9.11”恐怖事件和“米歇爾”颶風之後，美古關係緩和的步驟格外引人注目：7月，小布希宣佈繼續暫停6個月實施“赫爾穆斯-伯頓法”中的關鍵性懲罰條款；11月美政府表示願意有條件援助古巴颶風受害者，同時美國數家農産品公司40年來第一次與古巴做生意，向古出售價值2000多萬美元大米、小麥、玉米、大豆、雞肉等古缺乏的農産品；“9.11”之後，美還向古巴請求提供有關恐怖組織的情報。美國務卿鮑維爾更是罕見地以稱讚的語氣評價卡斯特羅對古巴的貢獻，並承認古巴“從前是我們的威脅，但現在不是了”。在今年10月俄羅斯宣佈放棄在古巴洛德斯的電子偵聽站之後，美國官方也認為“古巴對美國的戰略威脅也變得不是那麼直接”。
面對美國“軟硬兩手”的戰略調整，卡斯特羅採取了“以不變應萬變”的回應方針。在堅持不放棄社會主義制度和美國首先廢除對古巴封鎖制裁的原則下靈活地與美國打交道，在積極揭露和譴責美國封鎖和干涉的同時，加強對美國各階層的分化工作，爭取美國企業界、宗教界、人權組織及其他溫和派的同情和支援，擴大與美國商業往來，獲取實利為己所用。卡斯特羅就就很微妙地稱讚鮑維爾“有很強的溝通才能，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當總統”；此外還邀請美國麻醉品管制局參加在古巴舉行的地區反毒品大會，這都被認為是“善意的舉動”。與此同時，古巴推行全方位外交政策，重點是發展和鞏固與拉美國家的關係，在美國“後院”創造一個對古友好的穩定睦鄰關係；此外改善和加強與歐盟國家的關係，以經貿帶動政治，牽制美國的“霸權政治”和“單邊外交”。總之，古巴在外交上通過“廣交朋友”，使美國在政治上壓制、經濟上制裁古巴的圖謀實際上無法實現。
美國對古制裁將往何處去
從目前來看，讓美國立即無條件撤消對古巴封鎖，無疑是“與虎謀皮”，因為兩國的對立關係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美國無法容忍家門口存在一個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國家，以壓促變的方針不會改變，出於內外因素的考慮，封鎖還將會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雖然可能會逐步放鬆，但一定背景下有可能還會加緊。比如，自從小布希上臺以來，對古巴一貫持敵對態度的共和黨堅決反對削弱對古巴的封鎖；此外，在美反卡斯特羅的古巴人活動能量很大，尤其是布希哥哥當州長的佛羅裏達州，反卡的古巴人更是形成勢力，因此出於選舉、移民法案等國內問題的考量，小布希政府更可能以對古巴強硬來換取國會和部分民眾的支援。今年7月，小布希表示要更加支援古巴的反對勢力。可見美國對古巴的敵意依然存在。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歷屆美國政府無不想幹掉卡斯特羅政權，但是與10任12屆美國總統打過交道之後，卡斯特羅依然穩坐臺上，而那些美國總統則早已不知身歸何處了。正如卡斯特羅所指出，“古巴永遠不會像熟爛了的水果那樣掉下來，首先腐爛的將是那些張開嘴巴等待蘋果掉下來的人”。
（孫岩峰 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1年11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