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以來，中美關係明顯出現了解凍、回暖的跡象。在歷經布希上臺、中美撞機事件等一系列低潮震蕩之後，這一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係開始逐步走出低谷。中美關係保持穩定並有所發展，不是不可能實現的。
中美關係回暖的跡象
首先，中美在經濟領域內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的發展。5月28日，布希要求美國國會延長給予中國的正常貿易關係地位（NTR）一年。去年簽署的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法案（PNTR）必須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WTO）之後方能正式生效，此前，美國給予中國的正常貿易關係還必須一年審定一次。布希5月28日之舉，對美國國會重新審定並通過NTR創造了有利條件。6月8日，在上海出席APEC部長會議時，中國外經貿部部長石廣生與美國貿易談判代表達成了中國加入WTO的全面共識。中國同意對農業産品出口補貼設定上限，雙方也解決了在保險、經銷和貿易權等其他領域內的爭議，從而為結束中國入世的實質性談判鋪平了道路。隨後，6月20日，中國和歐盟就中國入世問題也同樣達成全面共識。目前，WTO中國工作組正在世貿總部舉行會議，中國在經歷了15年艱難申請之後，離入世只有一步之遙了。
其次，中美之間就撞機事件達成了解決方案。6月7日，美國負責拆機工作的技術小組飛往海南陵水機場，並在6月13日開始拆機。美國租借的俄羅斯安-124大型運輸機也已經飛抵陵水機場。目前，拆機工作一切順利，EP-3偵察機有望在7月11日飛離陵水，中美撞機事件終於即將劃上句號。中國外交部駐香港特派員吉佩定已經在日前表示，隨著撞機事件的解決，中美關係將逐步恢復正常。
第三，中美之間一系列高層訪問即將展開。中美雙方已經共同商定，美國國務卿鮑威爾將於7月訪問北京，為布希10月訪問中國著手進行準備。中美之間保持高層往來，有利於雙方溝通和了解，也是穩定和發展兩國關係的重大舉措。據美國媒體的消息，美國副國務卿阿米蒂奇6月24日會見訪美的中國外交部部長助理周文重時，已經明確通知中方，美國已經決定恢復同中國的正常關係，取消撞機事件後下達的不準雙方高層官員社交接觸的禁令，並將在台灣海峽兩岸間執行平衡政策。此外，美國也已經宣佈將不抵制北京申辦2008年奧運會，對中國申奧持中立態度。
布希慢慢找到了中國政策的“感覺”
從中美關係最近開始“回穩”的積極變化來看，布希的中國政策開始逐步找到“感覺”。布希雖然一定程度上拋棄了克林頓政府時期視中國為美國戰略夥伴的政策，但是，並沒有完全將中國定位為“美國的敵人”。美國真要把中國製造成美國的敵人，不僅不符合美國的利益，而且只能對美國自身的利益造成直接的重大打擊。布希政府的對華政策充其量是要在“敵人”和“夥伴”之間保持一個動態的平衡，根據中國的反應和美國自身的利益來決定到底奉行什麼樣的中國政策。
雙方彼此都無法回避的一個事實是，中美兩國之間“合作與競爭”的關係空間，要遠遠大於“敵對”或者“衝突”的政策空間。從這個意義上來説，目前中美之間業已形成的重大的利益關係，將會繼續對布希政府的中國政策發揮重大作用。
此外，布希強硬的中國政策也無法獲得亞洲國家的真正認可和支援。新加坡總理吳作棟6月中旬訪問美國時明確表示，中美關係主導著東亞局勢的發展，亞洲國家期待中美關係可以穩定和健康發展。
布希上臺後，中國政策並不是其外交日程上優先處理的問題，布希本人也缺乏對中國事務豐富的認識和了解。只是中美撞機事件使得中國政策的處理被提前了。由於美國政治的本質是一種“作秀政治”，布希在撞機事件的處理過程中所表現出的“美國風格”也得到了美國國內政治的認可。但是，如果把美中關係也當成是“作秀關係”，顯然最終只會傷及美國的切身利益。美中關係並非只有一些抽象的原則，而是具有豐富的內容和巨大的互利合作的潛力。因此，在撞機事件已經基本結束的時候，美中雙方都必須認真考慮如何回歸兩國關係的基本現實。
困擾中美關係的問題何在？
從目前來看，穩定中美關係是兩國政府的當務之急。困擾中美關係的問題很多，譬如：台灣問題、導彈防禦系統問題、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部署調整問題、美國戰略重點的東移、布希政府正在進行的對接觸政策以及美中軍事交流的評估、人權問題、西藏問題等等；這一系列問題正在剝蝕著一個穩定、建設性發展的兩國關係的國內政治基礎。
但在所有這些問題中，最具爆炸力的問題依然還是台灣問題。對雙方來説，如何避免在台灣問題上掀起新的危機，是對未來中美關係走向的最大考驗。我們也必須意識到台灣問題的艱巨性、長期性和複雜性。最近台灣興起的大陸投資熱和來大陸工作熱，生動地證明了一個真理：強大、繁榮和日新月異的祖國是實現與台灣統一的根本保障。正如錢其琛副總理在2000年8月所談到的，我們對台灣最終實現與祖國大陸的統一是樂觀的。除了台灣問題之外，中美之間沒有核心戰略利益的衝突。
客觀來説，布希在撞機事件中並沒有採取激化矛盾或者進行政治炒作的做法，而是儘量控制這個極富煽動性的難題、減少其政治化的發展。同時，中國政府冷靜、克制的處理方式，也為雙方最終達成解決方案創造了必要條件。中美雙方都顯示出重視雙邊關係的戰略性、努力管理雙邊關係的立場，這是中美關係可以保持繼續穩定和繼續發展的重要保障。中美關係近期的回穩，也正是得益於此。
6月28日，唐家璇外長應美方的要求同美國國務卿鮑威爾通了電話。雙方都表示了對兩國關係重要性的重視，以及加強對話和合作的願望。鮑威爾表示，美中雙邊關係中一些彼此都不希望看到的“扭曲”已經成為過去。7月，唐家璇外長將和鮑威爾國務卿在河內的東盟地區論壇上進行首度會晤。只要中美兩國加強對話和接觸，雙邊關係將永遠不會走進一個“衝突時代”。
令人欣慰的是，經過冷戰結束以來10年的發展，今天中美關係的利益紐帶比以往更為厚實了，兩國關係終將走出撞機事件的陰影，並在加強了解和合作的基礎上開始新的互動進程。在今後相當一段時間內，實現高層互訪、促進理解和溝通、建立政治互信以及完善彼此的關係管理機制，應該是雙方政策關注的重點。如果兩國能夠建立起一種“建設性”的工作關係，那麼，在布希政府4年任期內，中美關係穩定、甚至有所發展將是可以期待的。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
朱鋒：國際政治學博士，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國際安全研究項目主任。長期從事國際關係的教學與研究工作，代表性專著有《人權與國際關係》（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彈道導彈防禦計劃與國際安全》（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中國日報》 2001年07月0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