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正是參加2002年研究生入學考試考生復習最關鍵的階段，然而伴隨考研的臨近，各類考研“衝刺”、“串講”輔導班紛紛打出廣告招攬生源。不少宣傳單上還打出“透露考研內部消息”的字樣，由輔導班炒出的“內幕”正吸引許多考生爭走“捷徑”。近日，一場關於質疑辦學性質、高價收費等問題的糾紛就發生在某考研輔導班內。“8000元叫出輔導班天價，盜版教材橫行課堂，辦學人傳言考前必會傳真考題”。一方是考生提出：辦學性質不明確、高價學費沒標準、正規發票開不出，要求退費！一方是辦學人聲稱：辦學絕對有保證，不退費保證考前十天傳真考題。究竟誰是誰非？近日記者走訪了這家輔導班。

    透視考研輔導市場，記者發現在形形色色的各類輔導班中不斷出現類似于：考研資訊成了搖錢樹、名師睡覺也能掙錢、虛假廣告催生真命天子等一系列怪現象。

    據統計，今年北京地區共有57687名考生報名參加2002年研究生入學考試，比去年增加了14856人，漲幅為34.7%，為近年來漲幅最大的一年。不少考研輔導班打出“透漏考研內部資訊”的招牌，吸引了不少考生爭走“捷徑”。根據教育部有關規定，依據教考分離原則，串講老師不能參與當年考研命題工作。但在考生催動的巨大需求下，此類供給卻日益火爆。有關人士呼籲維護公平的受教育權人人有責。

    ■8000元叫出輔導班高價，盜版教材公然露面，辦學人傳言考前三天傳真考題

    由於“辦班性質不明確、高價學費沒標準，正規發票開不出”等問題，近日，一場關於質疑辦學是否合理，收費有無根據的糾紛發生在近200名來自全國各地參加某法律碩士預科的學員和辦學人之間。據某江西考生講，“大家在交了8000元輔導費後，發現考研班的主辦者根本無法兌現廣告中的承諾（透題），僅以屢次口頭承諾敷衍了事，臨近考試，題目遲遲不來，在學員與辦學人之間正發生著要求退費或及時透題的交易。”

    按照學員提供的地址，12月4日，記者來到設在某大學內一家招待所二樓。上午10點，在一間頂層吊著霓虹燈舞廳模樣的“教室裏”記者看到：近百名學員正在上課，擔任輔導的老師正在進行《法理學》課的串講。臨近中午12點，當上午的輔導結束後，一位老師模樣的負責人出現在講臺前，隨即很多同學涌上去，開始向他詢問有關退學費和考研真題何時寄出等事宜。記者向一位學員問到：真題是怎麼回事？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男生對記者説：學校答應考生要在考研前三天或前十天時向考生傳真或電子郵件今年考研的“關鍵命題”。

    在課堂上，記者還發現了一些盜版教材正在被使用。學員所用的《法律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聯考考試大綱》及《考試指南》、《政治理論復習指導》等教材經核實分別是盜印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和高等教育出版社的同一本書，只是換上了藍色的新封面、封底。

    下午在某學員宿舍裏，幾位尚存疑慮的女生向記者透露了自己的隱情。據這位參加輔導班的女學員講：該班為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碩士預科班。招生單位是中國政法大學國際經濟法係，廣告承諾“我們的目標是90%的考生考上法律碩士”，正是看了這樣的招生廣告，不少考生不遠千里，不惜重金進京求學。

    “這個班有兩個地方比較吸引人：一是可以達到90%以上的升學率，二是可以發一個中國政法大學的結業證，蓋上學校的鋼印，還有經濟法係的證明。”據該學員講，交了8000元學費後，該輔導班的主辦者朱某、戴某曾向大家表示，他們有很大的題庫，可以為學員透題，透題方式採取在考前十天向每位學員發一份傳真，這就是押寶的題，如果不發傳真，就發E-mail或快遞。

    一位曾經做導遊的學員告訴記者：當初入學是看中了碩士預科班的牌子，但入學後主辦人告訴大家“這個預科班可以以研究生課程進修班的名義學習，相當於研究生學歷對待”，“上課後，我們發現課堂上講的內容都是考研輔導的課程。大家都想上研，但也有一些人想取得上過這個班的研修證，因為可能會用得著。於是，大家也就報名參加了，同學中有為考研的，也有為拿證的。”

    據了解，該預科班，學費共計8000元左右人民幣（含書費），分三次上課。當初廣告説的是上3個月的課，但按照實際安排的課時僅有50余天。

    “此外，發票也有問題。”該學員對記者説：“輔導班蓋上了經濟法係的印，對於有些要發票的人來説，需要事業單位的收費收據，給的是地稅的發票，並非財務專用章。”

    “在發現教學品質並不高，上課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關鍵是老師講課時對透題一事只字未提的情況下，大家開始懷疑起辦學者起初説到的種種諾言。”於是12月2日在大家的建議下預科班裏成立了10人組成的班委會，代表學員與辦學人朱某、戴某進行談判，核實能否兌現透題的承諾，否則就退錢。經過談判，班委會負責人在班上宣佈，即將發給大家的研修證是真的，能在政法大學的網上查到，同時透題也是沒問題的。

    如此説法並沒有得到同學的信賴。記者進一步了解到，事實上，部分班委在與朱某的談判中得到了相應的補償：拿到了數目不等的錢。一位自稱拿了3000元錢的班委對記者説：“這樣做的條件就是讓班委幫助平息學員風波；或者退給這些成員一人8000元，分8天付清，每天早上付1000元，條件就是通過班委會的努力，這8天學員們不要再找主辦者的麻煩。”

    對於大家關心的透題，一位姓王的學員告訴記者辦學人戴某曾向多位學員表示：“沒問題。”有學員問：“什麼時候透題？”該負責人回答：“考前2天，考後當然沒用了。”學員問：“有沒有答案？”回答：“請人做來不及。”學員問：“有沒有英語題？”回答：“英語太貴，一門要3萬元。我搞到的題，外地人根本想不到。”

    ■辦學負責人否認透題説法，院方指正沒有這個班，究竟是誰出了錯

    12月6日早上，記者通過電話採訪了該班負責人之一戴某。據戴某説：辦班得到了學校的認可，蓋的是政法大學經濟法係的章。收費合理，所發結業證也是承認的。記者詢問有關透題的“內部消息”時，這位負責人認為：所謂透題，是指老師在充分地對往年試卷的分析下對明年考試命題的一種推測。記者隨後又通過傳呼、手機等方式與朱某聯繫，但不是關機就是不回電話，多次未能和該負責人取得聯繫。

    記者隨後來到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詢問該班是否為政法大學合法開辦的輔導班、預科班。在招生廣告上記者看到該班為“中國政法大學根據申請人的書面材料進行資格審核,符合要求發給入學通知書”,通訊地址是“中國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國際經濟法係”。而國際經濟法係系主任宣老師否認這個預科班與國際經濟法係有任何關係,對這個班他們並不知情;政法大學研究生院周副院長也表示,政法大學沒有辦過這樣的班,而且研究生院與國際經濟法係是平級機構,確切地説,研究生院沒有國際經濟法係。

    據周副院長介紹,舉辦這種加蓋學校鋼印和校長印的輔導班必須經過兩級教育部門的批准,必須經過統一的考試,必須得到市教委學位辦的認可,廣告上的這種説法是不對的。據悉,政法大學已經採取措施,禁止以各係的名義辦各類培訓班,目前對已有培訓班正在整頓。

    文／本報記者　陳焱　實習記者　張勇

    考研輔導：冬季裏的一塊熱蛋糕

    ■現象一　考研資訊成了搖錢樹，考研名師“睡覺也掙錢”

    像這樣為考研聽串講從各地趕往北京的考生很多。採訪中記者發現，很多人是受了假廣告的蒙蔽，而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有很多，除輕信廣告外，對考研資訊了解不暢也是一類。

    “緊跟某某某，肯定得高分”——這是為廣大準備考研的學生們所熟知的一句廣告詞。只要是有這位教授的課，成千上萬的學生會奔相走告、趨之若鶩。筆者翻看了近10家京城考研輔導學校的招生廣告，發現一些老師的名字經常出現在不同學校的廣告上。一般來説，每門課的主講老師都不超過5人，也就是説每位輔導老師在北京至少要身兼兩職。

    據了解，一些考研輔導名師每年一般均需花費數月連續奔波于各大城市做招生宣傳，在正式授課期間，一天迴圈趕2至3個場地的現象十分普遍。部分學校臨時更換老師的真實原因是，主講教師未能及時從另一課堂趕回。除去必要的吃飯、睡眠以外，授課教師還能提供多少時間和精力進行教學研究、備課和輔導呢？上課出錯、授課品質不高也在情理之中。

    那是什麼原因促使這些老師如此不顧疲勞地“趕場”？一知情人士指出，巨大經濟利益的驅動是最根本的原因。據介紹，全國各大考研輔導班一次性支付給主講教師的薪金最少是1000元/節，有的教師更與輔導學校實行五五分成，每次課下來收入均達上萬元。曾有知情者説，這些考研名師“睡覺也掙錢”。

    據海成輔導班一位負責人介紹，報名費有一半要分給輔導老師。“不管怎麼説，辦輔導班絕對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據某“名師”自稱，僅去年全國上過他的輔導班的達72000人次，如果按平均每人次300元算，他一年就可以成為百萬富翁。

    ■現象二虛假廣告催生“真命天子”，考研市場管理亟待規範

    位於北京的中國人民大學南路是一條很不起眼的小街道，其長約100米，寬不到10米，卻有個響噹噹的名字——考研一條街。街道入口處有一個圓柱，糊滿各類考研輔導班的廣告。在這條看似不起眼的小街道背後，隱藏著伴隨考研隊伍日益壯大的巨大商機。

    一些輔導學校為了搶佔市場、牟取利潤，甚至用上了不正當的競爭手段。一位業內人士笑談：“群雄逐鹿”自然免不了一場混戰。記者在街頭張貼著的這些廣告上看到類似于這樣的字眼最惹人： “考試通過率居同類輔導班之首”、“所講授的課程難度系數與歷年真題相差無幾”、“其所編寫BR>書籍命中率經反覆核實理科?8分，文科為93分”……如此宣傳用語極具誘惑力和煽動性，不少考生為之心動。不少考生抱怨，由於過於相信廣告，造成自己考試失利。

    一位在考研班授課的老師指著考研廣告説，這裡的虛假成分不少。有的老師頭銜名不副實；有的廣告上空有其名，授課卻不見其人……某考研班為吸引學員，在廣告上大做文章，給老師加上“研考出題”的“頭銜”，據學生調查，此人從沒參加過出題。在採訪中筆者還獲悉，個別輔導班的授課老師只是講師而非廣告上所稱的教授。在有的學校看來，每年都有大量學生報考研班，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還會再生一茬。

    某些教師的教學品質無法保證，教材水準也是參差不齊。有些標有“內部資料”的講義印刷品質低下。一些所謂“名師講義”只是找了幾個研究生“攢”的教材。外地學生大多是衝著幾個名家才參加輔導班的，但有的老師只露面了一兩次便消失了，有的甚至根本沒露面。有關人士強烈呼籲：考研市場管理，亟待規範。

    ■問題一　“明星制”考研市場問題多

    一位教育專家認為：出現目前考研市場的混亂主要有這樣幾點原因。首先，政府有關部門對考研輔導市場缺乏有力、有效的監管，特別是對辦學者沒有嚴格的審批制度。相當多的考研輔導班是借牌子上課，也就是説借用其他培訓學校的辦學許可證辦班，這位人士説：“如果你去看一些考研班的辦學許可證，就會發現上面的學校名稱和考研班的名字根本就不一樣。”既然是借牌上課，那也就無所謂砸不砸牌子。

    其次，考研輔導市場現在是“明星制”，考生只認名師，買名師的書，上名師的課，而對學校的名稱和聲譽並不是十分注重。這位人士指出，“明星制”有利有弊。輔導老師要想在這個市場上闖出名堂，必須要使出真功夫，認真備課，認真鑽研，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整個考研輔導的水準。但是，過分強調名師對教師、學生以及市場都沒有好處。老師“為名所累”，在輔導授課期間非常疲憊，這樣授課品質自然無法保證，學生難免覺得錢花得不值；考研輔導市場都是圍著名師轉，辦學主體自身的品牌無足輕重，市場競爭就很難有序，很難做到優勝劣汰。

    ■問題二　質疑串講老師的“金口玉言”，權威何在，透題從何而來

    如果如此眾多的輔導班都是權威，那麼這種“權威”也就失去了意義。為此記者採訪了教育部門和法律部門的專業人士。

    教育部門有關人士表示，考生通過考前輔導班接受老師的輔導，對於參加研究生入學考試會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但是，根據目前教考分離的原則，這些老師是不可能參與當年考研命題工作的。因此所謂當年考試“內部消息”的提法是不真實和不負責任的。這種説法只是為了更多地招攬生源的一種手段而已。教育部考試中心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説，“命中率”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它的對像是試題內容，還是其所涉及的範圍？清華大學數學系劉坤林教授認為，培訓學員的通過率、錄取率很難統計，目前沒有什麼有效途徑進行檢測。

    而記者從法律界人士那裏得到的説法是，這種廣告實際上已經對受眾群體構成了誤導，對自身可能提供的服務做了虛假和誇大的宣傳，應被界定為虛假廣告。而這些考研培訓班和考研書籍編寫者以大曝“內幕”作為宣傳賣點的做法，已屬違法行為。

    ■問題三　考生盲目崇拜助長名師趕場

    考生對部分教師盲目且狂熱的崇拜也助長了“趕場”之風。大多數學生反映，他們在選擇輔導班時只認授課老師的名氣，而對“知名度”的認定，一是來自於考研前輩的經驗性傳授，二則靜觀各校的廣告宣傳攻勢。於是，強化、炒作名師的現象屢見不鮮，師資爭奪戰愈演愈。

    ■問題四　考研班辦學範圍及收費是否有明確規定？

    據了解，只有具備了一定條件，才有資格開辦考研輔導班。如應有固定辦公場所、專用教室以及50萬元的固定資金，要有地區社會力量辦公室的審批、教委的辦學許可證以及稅務局開具的證明。

    國家物價局物價處的宋大才處長説，物價部門只對夜大、電大等長期辦校的學時費有明確規定，而對社會上的短期培訓班，如考研輔導班、電腦培訓班等並無統一規定，各班根據自己的情況收費，學生也根據自己的情況選擇。稅務部門的同志提醒考生：“任何形式的收費都必須使用發票。大學生在交錢之後應該索要發票，一方面便於稅務部門核查，另一方面也便於在自己的正當權益受到損害時索取賠償。”

    《北京青年報》 2001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