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天官》載:“凡會膳食之宜,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粱,雁宜麥,魚宜苽。”這是古代“食用六谷”的最早記載。講的是,凡會膳食者,牛肉宜與稻類食物配著吃,羊肉宜與黍類食物配著吃,豬肉宜與稷類食物配著吃,狗肉宜與粱類食物配著吃,雁肉宜與麥類食物配著吃,魚肉宜與苽類食物配著吃。據此,東漢經學家鄭玄注“六谷”為“稌、黍、稷、粱、麥、苽”。
其中,苽即菰米,另有雕胡、茭白子等稱謂。菰米為禾本科多年生水生宿根草本植物菰的籽實。菰多為野生,生長在淺水溝或低窪沼澤地,喜歡溫暖濕潤的環境;一般株高1—2.5米,地上莖被葉鞘抱合,部分沒入土中,葉片長披針形,冬季枯死;地下匍匐莖縱橫,春季從地下根莖上抽生新的分蘗苗,形成新株,並從新株的短縮莖上發生新的鬚根,腋芽萌發,又産生新分蘗,如此一代一代地繁衍。
如果不被黑穗病菌寄生,菰便會在夏秋季抽穗結籽。花紫紅色,頂生圓錐花序,雌雄同株,上部是雌花,下部是雄花。受精後,長出長穗,結成黑色的籽實,呈狹圓柱形,兩端尖;剝去外殼,米粒呈白色,經熟制可食用。明代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有過具體的敘述:“雕胡九月抽莖,開花如葦荺。結實長寸許,霜後採之,大如茅針,皮黑褐色。其米甚白而滑膩,作飯香脆。”
菰米是周代的糧食,用它煮成的飯,顆粒細長,滑而不黏,爽而不幹,清香味美。戰國末期的詩歌總集《楚辭》,在其“大招”篇中,記載祭祀時“設苽粱只”。楚辭賦家宋玉在《諷賦》中道:“主人之女,為臣炊雕胡之飯,烹露葵之羹。”
到了秦漢南北朝,食用菰米飯仍然較普遍。漢枚乘的《七發》説:“楚苗之食,安胡之飯,摶之不解,一啜而散……亦天下之至美也。”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還介紹了菰米飯的做法:“菰谷盛韋囊中,搗瓷器為屑,勿令作末,內韋囊中令滿,板上揉之取米。一作可用升半。炊如稻米。”
正因為菰米在古代糧食中佔有重要的地位,用菰米做成的飯不僅充饑果腹,而且芳香甘滑,故博得許多詩人墨客的鍾愛。杜甫詩云:“滑憶雕胡飯,香聞錦帶羹”;李白詩云:“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杜牧詩云:“莫厭瀟湘少人處,水多菰米岸莓苔”……凡此佳句,均是對菰米的讚賞。
唐宋以後各朝,糧用菰米逐漸被菜用茭白所代替,能吃到菰米飯已不是易事,但仍有人記錄或追憶。明高濂的《遵生八箋》載:“凋菰米:雕菰,即今胡穄也。曝幹,礱洗。造飯,香不可言。”
我們現在種植的菰或曰茭草,為什麼只長茭白而不開花結籽呢?研究起來,主要是菰在生長過程中感染了一種黑穗病菌的緣故。這種病菌能分泌出吲哚乙酸,刺激菰的花莖,使其不能正常發育;久而久之,隨著菌絲體的大量繁殖傳播,菰便失去了開花結籽的能力。與此同時,菰頂端的莖節細胞會迅速分裂,大量養分都向這一部位轉運和積儲,從而形成了一個肥大而充實的肉質莖,也就是供蔬食的茭白。
長茭白的菰結不出菰米,結菰米的菰長不出茭白。人們為了收穫較多的茭白,不斷地選擇那些易於被黑穗病菌感染而長成茭白的菰加以栽培,而不是致力於培植“雄茭”(人們稱結菰米的為雄茭)收穫菰米。況且,菰米與其他穀物類作物比較起來,不僅花期過長,籽實容易脫落,收穫困難,而且佔地耗肥,産量極低,遠不如種茭白合算,所以農民一發現它就拔除了,只栽培有黑穗病菌的菰。這樣,菰米也就逐漸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