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協委員葛劍雄談兩會

中國網 | 時間: 2012-03-01  | 文章來源: 中國網

主持人:但在普通民眾心中,政協委員應該是一個有很多渠道的人。

葛劍雄:這個恐怕不是這樣。真要有渠道的話,早就通了。對吧?

主持人:回首您過去幾年作為政協常委的經歷,您有沒有遺憾?

葛劍雄:遺憾的話就是力不從心,我認為我們還可以發揮更多作用,但是發揮不了。個人而言我沒什麼太多遺憾,我自己認為只要盡力了,就可以心安理得。但對這個機制,對他現在的現狀跟他應該承擔的任務還是不無遺憾的。

主持人:您期待繼續當常委或者是當委員嗎?

葛劍雄:在中國的體制下,這不是我個人決定的。我剛才説了,既不需要競選,也不是自己個人爭取。但另一方面要你當,你拒絕也是不應該的,我會平靜的對待這個結果。

主持人:當政協委員的這幾年,您每年的提案都比較多,跟媒體、跟網友的交流也特別多。但您最終其實還是要把提案往上反映,您跟上面的交流是不是也跟網友一樣這樣頻繁?

葛劍雄:那沒有。提案一般只有書面結果。有些情況下,他們政府部門或者有關部門會派人,比如我關於身份證的那個提案,公安部知道了,會還沒有結束,他就派了一位副局長、一位處長來跟我溝通,來跟我做解釋。

主持人:您之前曾多次提過政協委員部分專職化,這麼多年過去,這方面有任何的進步嗎?

葛劍雄:現在還沒有,但是我相信會有的。

主持人:您覺得在本屆政協內可能實現嗎?

葛劍雄:那不可能,很多是統戰部門,或者黨中央來解決的,我寄希望於下一屆。一般的委員這次大會開好以後基本上就沒有太多活動了,儘管從理論上講,這一屆的任期要到明年的3月3號,就是新的一屆政協召開才結束。

主持人:2011年在人大系統裏出現了一個新現象——自推候選人。在您看來政協系統會出現這種類似變化嗎?

葛劍雄:政協跟人代會是不同的,政協本身不是選舉的,而且在政協,這份工作有它的特殊性。當初第一次政協召開的時候,是代替人代會的,當時還沒有開人代會,等到人代會開了以後,當時就有兩種説法,一種説政協要解散了。但我們實行的不是這種,現在人代會有人代會的功能,政協行使另一種功能。這種情況下,你不能夠硬套,有的套成什麼外國的上院什麼的,這都不對,這真是有中國特色的一個政協。所以很多事情要從中國實際出發,正因為這樣,他改革的空間也是很大的。

主持人:如果您有朋友或者是學生想要自推作為人大代表候選人,您會支援他嗎?

葛劍雄:我要看具體人的啦,我覺得有合適的也可以啊,這是正常的事情,為什麼一定要上面指定呢?但是要合法,比如説要十個人以上的推薦人是這裡的選民,另外還要協商,總不可能這麼多人一起選。

主持人:您會給他什麼建議呢?

葛劍雄:有些人代表還不了解做什麼,這種人我勸他別去。另外你得要有一定能力。我記得我們念研究生的時候競選人大代表,當時我們學校還歸上海寶山縣管的,有些學生出來競選,也發表什麼競選綱領,他説我當了代表,我要改善你們教職生活。我説你胡説,你懂什麼?復旦的教師上海市都管不到的,是歸教育部管的,你一個寶山縣你管?你把我們馬路打掃乾淨,陰溝通通,這個你有能力的。所以這就説明他根本不知道,不同等級的代表是做什麼的。像這種人,如果是自選代表,我馬上勸他,你別幹,我也不會選你。總而言之選代表,是希望他能夠在這個層次發揮他的作用。

主持人:您是文教界的政協常委,去年中央提文化建設,您能給我們解釋一下您認為文化應該建設成什麼樣子?

葛劍雄:因為現在大家對文化建設有不同的理解,我認為最主要的是滿足我們國民對文化的需求,目前這是最主要的,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質。

主持人:現在提出建設“文化産業”,有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葛劍雄:講到産業,既然承認這是産業,那麼就要照市場規律辦事。你不能一搞産業化,就都變成壟斷了,所以我很擔心就是文化都變成央企、國企。現在一個個傳媒集團,統統都變成壟斷了,一家出版社非要集團,要建立航空母艦,航空母艦有它的好處,但是也有它的壞處,調個頭都調不過來的。文化産業難道一定要那麼大嗎?一大,再加上權力集中,又變成現在我們在罵的央企壟斷,以後這個文化也要變成這樣的。為什麼民間就不能辦個出版社,那怎麼繁榮,怎麼發展呢?

主持人:您之前有文章中説,文化這方面希望政府能少管一點。

葛劍雄:我一直這麼説的,。你管是不是違反國家法律,在這個前提下面應該讓人家自由的競爭。如果你觸犯了法律,我們可以起訴你,這是兩回事。比如我剛才講到,我們私人能不能辦出版,完全可以嘛。像現在我們出版是很荒唐的,都要申請書號,有的出版社就專門倒賣書號。有些出版社用不著出書,每年收服務費,賣點刊號,錢就來了,所以這樣的壟斷,這樣一種管理,實際上只有增加腐敗。

政府不應該直接去辦這個,政府是買服務,你看我們奧運會或者上海世博會,很多都是買服務,這個效果就好,不是政府自己來做一個什麼事。政府除了公務需要之外,用不到搞什麼文化産業。

主持人:您認為在文教界領域,有沒有一個非常急迫的、非改不可的問題?

葛劍雄:如果有什麼緊迫的,那就是教育。我曾經有一篇文章題目叫《不是教育的教育問題》,教育在我們國家已經成為全民問題了,光靠教育界是解決不了的。現在大家都講高考負擔太重,已經到了學前教育小學化,如果再這麼下去,下面就是大家爭胎教,然後就是基因配對了。根本原因在哪?是不是教育就那麼差?不是,只是我們現在社會提供給年輕人的出路太少。

本來很多年輕人的出路不在高校,在社會。今天最發達國家,美國、北歐也不是人人都上大學。在我們國家為什麼成問題了呢?現在我們的年輕人要不是“官二代”、“富二代”你説他除了上大學,還有什麼出路?他不上大學,説不定永遠在基層打工,永遠處於社會的底層,你不解決這個問題,靠學校解決得了嗎?

所以我們有很多對社會的目標是錯誤的,一個社會不需要人人上大學,也不是人人都能夠上大學。現在因為這個矛盾已經影響到幼兒園了,所以我一直在説,中國教育的確是個大問題,我覺得是很難,但是這個問題決不是簡單的教育本身的問題,而是已經成為全社會的問題了。

主持人:您認為,從政府來説,在這方面應該做什麼改變?

葛劍雄:政府應該給每一種類型的年輕人出路,政府應該保證公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生活上差距不能太大。社會上現在階層之間的經濟、文化、甚至政治差距越來越大,今天一個企業裏面的老總跟普通工人有多少平等?這樣的話,當然人人都要往上爬。我們今天一個普通勞動者在社會的地位究竟怎麼樣?而且我們各個階層是不是都是開放的,隨時可以進入的?現在好多情況下是在固化,不能流動,真要應了以前“龍生龍、鳳生鳳”了。那這種情況下,教育成為唯一一個可以突破這種固化的途徑,所以教育的壓力也實在太大,而且最後大家很多的希望破滅。

主持人:在這種情況下,年輕人能做什麼?

葛劍雄:處在這樣環境裏面的年輕人,還要相信,自己的奮鬥多少還能夠突破一點點,如果人人都是抱怨這個環境,都不努力,那也是不對的。比如現在農村的年輕人,我很同情他們,的確他們有困難,但我也問他們,是不是你們窮的孩子裏面都是成績不好的呢?是不是那些後來考上大學的人,都是因為靠關係呢?所以這個事情是兩方面,社會有責任,但作為本人,你難道要等永遠公正嗎?包括復旦大學的學生,有的都是非常貧困的孩子。現在我很反對什麼事情都推給社會、推給政府。有的時候在條件還沒有成熟,不得不服從某些社會不公的現象,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大家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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