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新愚公“搬窮”記——冀南後池村脫貧故事

發佈時間:2020-01-07 09:24:51 | 來源:新華網 | 作者:孫傑、熊爭艷、范世輝、張濤、史競男 | 責任編輯:孔令瑤

關鍵詞:後池村,劉留根,標準籃球場地,愚公精神,2019年

新華社記者

從冀南古城邯鄲向西出發,驅車百餘裏,2019年我們探訪河北省涉縣關防鄉後池村不下五次。

後池村,遁跡于太行山深處,“八山半水分半田”,卻是一個傳奇所在。

遠至上古,傳説中女媧在這裡補過天,愚公在這裡移過山。那“率子孫荷擔者三夫,叩石墾壤”的氣魄至今被華夏子孫奉為奮鬥的精神源頭。

近溯80年前,劉伯承、鄧小平率八路軍129師在這裡寫下了“九千將士進涉縣,三十萬大軍出太行”的抗戰壯歌。

今天,後池人挺立在脫貧攻堅的戰場上,“立下愚公移山誌,咬定目標、苦幹實幹,堅決打贏脫貧攻堅戰”。他們不改愚公“本色”——不等不靠,自力更生。開山築路,鑽岩找水,開荒播綠,奮力搬掉“貧窮”這座大山,創造了新時代的愚公傳奇。

  2019年9月17日,遊客在後池村參觀。 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築路

“有了路,才有希望”——百餘留守老人,扛锨拎镢,自帶乾糧,用雙手在石山裏鑿出一條致富的“愚公路”

太行深處,汽車在山路上行駛,車窗外溝壑縱橫,山峰林立。快進村時,但見漫山遍野鬱鬱蔥蔥,一條心形山路躍然眼前。

“那是我們後池村的愚公路。”村支書劉留根一見面開口就給我們介紹這條路,在他心裏,“有了路,才有希望”。

後池村的“路”來之不易——

“地在半空中,路無半步平”。自幾百年前建村起,後池人就在因為行路難與山鬥。

出門難。那會兒,村民出門得翻過一座山嶺,徒步八里地到西嶠村坐車,“天不亮就得動身,晚一步車就開走了”。

  2019年10月5日拍攝的後池村新愚公小學(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種地難。全村上千人掙嚼裹兒的900多畝梯田,都在離家幾裏地的桃花山上。然而,通往梯田的山道,僅一米多寬,崎嶇難行。從家到地裏,來回3個小時。運送農具和山貨,全靠肩挑背扛……

“早些年,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留守在家的老人婦女想去地裏收點紅薯都難,撂荒的梯田越來越多,日子越來越難……”

回憶起當年的困境,村民們都是一聲嘆息。

樹挪死,山挪活。這是愚公留給後池人的啟示。

不靠天,不靠地,靠就要靠自己。這是後池人從先祖那裏發揚光大的精神力量。

“要想富,就得開山修路,讓農用車能夠上山,先把梯田搞活了。”

“修路沒錢怎麼辦?”

劉留根找施工隊計算過,如果要把一米的小路拓寬到三米半,10公里的路光土石方工程就要100萬元。而此時村集體賬上,一分錢也沒有。

沒錢、沒設備、沒技術,怎麼修路?

“黨員帶頭先幹起來!”

“趁我們還能搬得動石頭,走得了路,今天不修路,還等什麼時候?”

……

這是後池人永遠銘記的一天——

2015年12月8日。清晨的太行山,滴水成冰,寒風往骨頭縫裏鑽。天還沒亮,7位“老愚公”扛著锨,拎著镢,自帶乾糧上山了。帶頭的是黨員劉虎全、劉土貴和劉社會,年長的劉羊年74歲,最年輕的劉土貴也64歲了。

  2019年10月5日拍攝的後池村(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山上石頭多,要拓寬山道,就必須破石頭。他們用土辦法,鑽開幾百斤的大石頭,把石頭撐破後,碎石頭墊路基,大石塊壘石堰。

壘石堰更是個技術活兒,石頭與石頭之間得咬緊,一旦鬆動路面就塌了。

這一天,他們修了3米長的路。

“誰有空就上山修路喲!”第二天早6時,村支委劉擁軍一聲吆喝隨著大喇叭傳遍全村。

這天,參加義務修路的有12人。第三天30多人。到第六天,隊伍擴大至130余人……在家裏的村民,幾乎都加入到築路隊伍。

數九寒天,山風像刀子一樣。村民們的修路熱情,卻在群山中沸騰著。

每天天剛亮,工地上已是紅旗招展。男人們鑿石、搬運、壘堰,婦女們挖土、推車、鋪路面。為節省午飯時間,支口大鍋在工地上,每天自發背白菜、蘿蔔、麵條上山做飯。

劉留根跟我們講起了劉虎全的故事:“他可是我們愚公路上的一塊碑啊!”

發起修路有他,在工地上跑前跑後有他,遇到事衝在前面的還有他。修路佔了誰家的地,他出面去説;施工時需要用三馬子車拉石頭,他出面去借。工地上,鄉親們總聽他喊“看我的”。

67歲的人,幹活出了汗,劉虎全照樣脫了衣服光膀子幹。感冒,血壓上來了,可他不聽勸:“我是黨員,一輩子也沒做啥貢獻,現在我把群眾發動起來了,我卻不幹了,這算啥?”

“那天夜裏,他到我家商量租用鉤機的事,説著説著就感覺他舌頭不聽使喚了。送他走到街口,眼看著他腿也邁不起來了。送到醫院一查,腦溢血。他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過工地。”

“如今路修成了,他卻沒了。”劉留根唏噓著,旁邊有村民眼圈紅了。

有人説,後池人身上鮮亮亮地帶著愚公的基因——骨頭比山上的石頭還硬。

這話真不假。

史河真,67歲的老大娘,每天裹著頭巾扛著鐵锨去修路。她是在替老伴兒和兒子出工。

她的老伴修路時突發腦溢血不能上工了,她讓兒子頂上。沒多久兒子出車禍,多根肋骨骨折,史河真就自己頂了上來:“修路是全村的事,不能不來,缺工會讓人家看不起。”

“在外的遊子們!家裏老人們在修路,我們也該做點什麼。大家少喝一瓶酒,少抽一包煙,省下錢支援老人們!”在縣裏打工的村民劉獻平在手機“聊天群”裏一吆喝,短短幾天,近在河北,遠在內蒙古、新疆甚至美國、埃及務工的後池人,捐了一萬多元……

幸福都是奮鬥出來的。

  2019年9月17日,後池村村民在修路。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傳説中,愚公以奮鬥感動了天神而移走了太行、王屋二山。後池這群面龐黝黑、手上佈滿老繭的愚公們同樣是靠奮鬥感動了社會各界。

外出打工的遊子回來了,媒體記者來了,企業家們伸出援手,縣市領導更給予了堅定的支援:“你們路基修多少,我想辦法讓有關部門給硬化多少。”

後池村民幹勁更足了。

臘月幹到二十八,正月初四又出工。村民們不畏嚴寒,早出晚歸,義務出工100天修出一條通到梯田的路——2016年3月15日,村後南、北槐峧兩條溝總共長達6100多米、4到6米寬的標準路基竣工。

路通了,銀練一樣閃著光直通山頂。原本進山需要一個半小時,如今開著農用車,風一樣就上去了。

人們給這條路起名“愚公路”。

村民們沒有想到,更廣闊的路還在延伸:

在後池愚公精神感召下,2017年,涉縣人民大幹100余天,一條從涉縣東南到西北,穿越10個鄉鎮158個村,總長1300多華里的“千里鄉村振興路”建成通車;

2018年,桃花山旁,高速公路橫空出世,將太行山“千里畫廊”連在一起。

“愚公移走了兩座山,而我們修路修出了廣闊的未來。我們比愚公幸運。”劉留根感慨萬千。

找水

“要是能在我手上打一口井,這個村支書就沒白當”——幾代後池領頭人接力打井,誓把旱地鑽出水

走進後池村民家,記者注意到家家院裏都有水窖。

這個山旮旯裏的村子,水,是最稀罕的東西。

原來只有村東山坡上的一眼泉水,筷子粗細的水流一天流不了20擔。沒轍,只能到8里地外的鄰村挑水。家家戶戶修水窖,積攢雨水、冰雪融化的水,就連露水和霜凍,都寶貝得很。每家屋頂都有一個向院內傾斜的水槽,為的是“不能讓雨水流到外家”。

因為沒水吃,刷鍋洗碗省著用,洗臉洗澡更不敢浪費了。

因為沒水吃,閨女往外嫁,兒子娶不上親。

乾旱缺水像一個魔咒,牢牢地套著後池村。

自打村裏成立黨組織,不管誰當村支書,最大的念想就是:“要是能在我手上打一口井,這個村支書就沒白當。”

  2019年9月17日,後池村村民在修路途中。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自上世紀70年代起,老支書劉全訓就在村裏選出幾個好勞力成立打井隊。一個井眼打二十丈深,開始還有些潮氣,可越打越幹,全是石頭。

從東坡移到西坡,村裏凡是可能出水的地方都挖了個遍,連打五年,只打下了五個深不見底的幹窟窿,村裏卻添了幾個因打井而傷殘的漢子。

1996年,退伍返村的老黨員劉留根當選村支書,上任第一件事還是找水,可幾次打井打到200米深,“打出來的水沒有注進去的水多”。

請來的地質勘探專家走遍村裏每個山頭後斷定:這是貧水區,永遠別想打出水。

可劉留根心不甘。2012年,他四處打聽得知,尋水勘探技術有了很大進步,於是到縣裏找鑽井隊。

鑽井隊答應來村裏試試,但問題來了:進村的路太窄,打井設備運不進去。

如果加寬,需要2萬塊錢,但村裏根本沒有錢。

村民們二話沒説,自發捐款。

村幹部雙手捧著修路錢,百感交集,“這是希望,更是壓力。村兩委八個人聚在一起發誓,這一回,説什麼也要把水打出來。”劉留根回憶説。

很快設備進來了,鑽桿立起來了,不分晝夜打鑽。劉留根帶著村幹部吃住陪伴在工地上。

個把月過去了,鑽桿下到了500米。

放水泵一試,水流是出來了,但只流了幾分鐘就幹了。

  2019年12月26日,後池村新愚公小學師生在做遊戲。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劉留根和幾個幹部跌坐在泥地上發呆。打井隊則搖搖頭準備撤攤兒。

劉留根倏地躥起來,一把抓住打井隊隊長:“不能走!打不出水,我咋向父老鄉親們交代?!”

“500米都沒水,你讓我們怎麼辦?”

“你們再鑽鑽,再鑽鑽。能鑽多深就鑽多深,直到不能鑽為止,行不?”他硬攔著幾近哭著苦苦哀求。

“那就再試試?”打井隊被感動了。

鑽桿再次向深處鑽去。村幹部則一個不缺守在旁邊,直勾勾盯著鑽井,仿佛能盯出水來。

550米,600米……鑽井設備轟轟作響,地質明顯變軟,一根煙功夫,鑽桿下了9米。650米時,大家決定再次用抽水泵試試。

水泵開關按下,奇跡出現了,只見井口的抽水管往上一挺,一股水流噴涌而出。

“出水啦,出水啦!”瞬間,笑聲、哭聲、喊聲混在一起。

全村男女老少,一齊向井臺擁來,捧起水就往嘴裏送,往身上撩。祖祖輩輩心心唸唸的這一刻終於盼到了。

有水了,劉留根帶著村民趁熱打鐵,建起了1200立方米的供水池,鋪設了3000米引水管道,修了108個集中取水點,徹底解決了自建村以來靠天吃水的問題。

2017年,他們又打了第二眼井,解決了上山種地植樹的澆灌問題。

2018年端午節,村民們像城裏人一樣用上了自來水。

“過去洗臉,在臉盆底弄一點水,一家五六口人用,洗完就成泥湯。如今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洗涮、灌溉了。”村民劉才所興奮地説。

“有了水,山就綠了,村子就美了。”後來有水了,村民們精神了,連説話的聲音都清亮了。

播綠

“困難面前有我們,我們面前無困難”——綠色發展,産業強村,荒山禿嶺變成“綠色銀行”,後池奔跑在成為“金池”的路上

路修通了,水找到了,村民眼界更寬了,想法更活了。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劉留根信這個理兒:“我們辛辛苦苦修出來的路,不單是一條生産便民路,還可以成為一條旅遊觀光路。”

但後池人又碰上了不容回避的現實:建村600多年來,旱季風暴年年見,雨季洪水滿地流——後池村石厚土薄,植被稀少。

土地一直是後池人的心尖尖。200多年前,後池先祖劉敖為後世子孫爭土地舍命滾圪針,如今後池村水峪峧劉敖的墓尚在,而土地稀少依然是縈繞在村民們心頭的疙瘩。

石多土少怎麼種樹?禿山窮嶺如何變成金山銀山?

還得像愚公一樣靠自己,還得學劉敖爭土地,不同的是這次後池人是向大自然要地——

2016年秋到2017年春,200多個日日夜夜,後池村梆梆硬的山地上被鑿出了72萬個密密麻麻的樹坑。

2019年12月26日,後池村新愚公小學師生在做遊戲(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村民們稱之為“魚鱗坑”——先是刨出頑石,然後用特殊材質的擋板代替石頭做圍擋保墑攔水,再在坑裏填上一袋袋背上來的客土。遠遠看去,白色的擋板呈月牙狀,像魚鱗,在山坡上閃爍。

那些日子,山高坡陡,樹苗只能運到山腳,他們就一肩扛著樹苗、一肩扛著镢頭上山。山上沒水,他們就新建改造水池、水櫃、塘壩,用管道把水引到山頂澆樹。

村民們像愛孩子一樣愛樹,每年澆三遍水,直到70多萬株松柏頑強成活。

如今三年過去了,後池村山場形成了7000多畝松柏“蓋頂”,1500多畝核桃、山桃、山杏等經濟林“纏腰”,1000余畝林子和中藥材間作“坐底”的山區經濟發展模式。

2019年,華北一些地方遭遇乾旱,位於太行山東麓的後池村自夏天起沒下過幾場雨。

“碰上這年頭,地裏就收不了多少穀子了。”説起多年不遇的旱情,69歲的村民劉田根有些沉重,但很快聲音又揚起來,“好在俺們的果子不賴!”

紫桑葚、綠葡萄、紅櫻桃、大西瓜、小甜瓜等果子,從夏到秋陸續挂果,果樹遍佈桃花山山腰,約有60個足球場大小的採摘園生機盎然。

“俺一輩子沒見過櫻桃,沒想到後池的土地上能長出這麼好的櫻桃。”劉田根第一次看到自家的櫻桃樹挂果時幸福得直掉淚。

清晨的山村是忙碌的。這天6點半剛過,52歲的村民劉春景戴著帽子和面巾,騎上雅馬哈摩托車,一溜煙地駛上桃花山的經果林園。

“俺一輩子在這山溝裏。以前從家裏走到山腰要1個多小時,路修好的那年,俺買了摩托車,10多分鐘就能到這裡,一天能掙40塊錢。”她指著果園對記者説。

如今,劉春景們不出遠門就能掙到三份收入:一份是把土地流轉給村集體的收益,一份是給村集體出工的工錢,一份是經濟作物收成的分紅。一年下來每人平均收入1.3萬元,而5年前村裏每人平均年收入不足4000元。

晚上10點多,隱在夜色中的後池村並不沉寂。“政紅農家樂”還有客人吃飯,店主張政紅忙著殺雞。“愚公路”修通不久,村裏遊客多起來,張政紅辦起了後池村第一家“農家樂”。

“從陜西嫁到後池村快20年了,當初我只希望地裏收的夠吃,手裏有點零花錢,但日子總是過得緊巴巴。開農家樂起初只盼一年掙個五六千元就如意了,結果年底一算賬,盈利7萬多元,既激動又不敢相信。”張政紅計劃接下來置雅間、添桌椅,再把二樓旅館添幾張床舖……

“愚公路”不僅是路,更是經濟起飛的跑道,後池桃花山上漫山遍野盛開的不僅是桃花,更是後池人脫貧致富的希望。

  2018年1月8日拍攝的後池村梯田雪景(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旅遊開發公司掛牌”“土地股份合作社成立”“宅基地開發合作社開張”……一些陌生的名詞開始挂在了後池人的嘴邊。

以前,地裏種玉米、穀子,每畝收入僅為三四百元;改種藥材、水果後,每畝收入能達到5000元;2019年,後池加大了金花葵的種植規模,還打算把金花葵加工成涼茶,增加附加值。再過一兩年,核桃、山桃和連翹進入收採期,後池的收入將大幅提高。

後池的經濟結構正由傳統農業提升為新經濟業態,由原來的旱作農業經濟為主,向高效農業、休閒農業、文化旅遊經濟轉變。

桃花山上桃花爭艷,聚錢嶺中連翹如金,愚公路邊松柏疊翠,後池的景色越來越美,名氣越來越大。每逢假日,桃花山景區車水馬龍,先鋒嶺、圓夢峰、千畝梯田、十里“天路”等景色,引得遊人讚嘆不已。2019年,後池接待遊客和參觀學習人員達16.5萬人。

遊客來了,村裏産的花椒、紅薯粉條、金花葵等農産品供不應求,無需出村就銷售一空。

遊客來了,“採摘園”受到青睞。村民劉平的承包了5畝葡萄園,一年靠採摘收入3萬元。

遊客來了,村裏先後開了11家 “農家樂”,家家人頭攢動。

然而,劉留根也説,隨著村裏旅遊、種植等産業的發展,越來越感到在管理和經營方面的欠缺。

“困難面前有我們,我們面前無困難。”他信心滿滿,“一定會繼續發揚艱苦奮鬥、不等不靠的精神,苦幹實幹加油幹,因地制宜做好産業發展和鄉村旅遊的大文章,不達目標,誓不罷休!”

  2016年3月4日,後池村村民在傳運修路用的石頭。新華社記者 范世輝 攝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後池人懂得教育也是一種栽種。

以前,村裏孩子上學,要到15公里外的鄉中心學校寄宿。

如今,後池村新愚公希望小學建成投用,14個專任教師,80%是本科學歷。標準籃球場地、多媒體教室、圖書室、電腦室一應俱全。隨著在外打工的村民陸續返鄉就業,許多在外地上學的孩子也回來了,就近享受優質教育,全校由70多人增加到近200人。

我們在學校的陳列室看到孩子們的作文,這樣寫家鄉:

“古有愚公移山,今有後池修路。自力更生,修一條通往美好明天的平坦大道;艱苦奮鬥,唱一曲感人肺腑的精神讚歌。”

後池老人們不會想到,他們戰天鬥地、造福家鄉的行動,已成為孩子心中的精彩傳奇,成為新一代後池人的人生指引。

精神的種子,就這樣傳遞下去。

舉旗

“正是因為我們有吃苦在先,一心為民的黨的好幹部,為我們樹立了一面旗幟”——成立於抗戰時期的後池村黨支部領導群眾走過艱苦歲月,成為建設家鄉的排頭兵

幾次到後池採訪,走遍大小溝壑山嶺,一個問題總是縈繞在記者心頭:數百年來因山而困的後池,為什麼能在短短幾年變山為寶?

後池村鄉親們心裏有桿秤,小學原校長劉榜年説:“正是因為我們有吃苦在先、一心為民的黨的好幹部,為我們樹立了一面旗幟。”

“一個家,一個夢,一起拼,一定贏。”立下愚公“移貧”志,誓把後池變“金池”,這是後池村在黨組織的領導下齊心協力攻堅克難的奮鬥誓言。

退伍軍人劉留根總把後池村的脫貧攻堅比作戰場,他説村黨支部是這場戰役的排頭兵。“為百姓謀利益,這是我們每個共産黨員的使命,絕不能忘記。”

劉留根仍記得四年前後池村的光景。

2015年霜降後,後池人開始歇冬。日頭一齣,村民就坐在山坡上曬暖。“冬天溜墻根,夏天蹲樹蔭”,不知誰給他們起了個“等死隊”的名。

當時,後池村的青壯勞力大多外出打工,原本1000多口人的村,剩下300多老弱婦孺。

村裏一沒錢,二沒路,三沒人氣兒。

“可不能讓後池村敗在我們手裏啊。”

劉留根愁得睡不著覺。一根根抽煙,一聲聲嘆氣。

2019年10月5日拍攝的後池村一處“農家樂”(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年輕人紛紛走出大山,劉留根卻選擇從武警部隊復原回村。他先當幹部,又被選為黨支部書記,像劉榜年説的“留根二十多年如一日拉車駕轅”,帶領村民分土地、種花椒、打井、鋪水管……

2015年11月,中央扶貧開發工作會議提出“脫貧攻堅戰的衝鋒號已經吹響”,劉留根這年也從“治山伏水創産業”的前南峪村學習歸來,深受觸動。“同樣地處太行山,人家能搞得那麼好,咱們咋就不行?”

那些日子,劉留根常常五更起來,天剛濛濛亮就上山。

坐在山坡上,看著一米寬、狹窄崎嶇的上山土路,再瞅瞅遠處村那已撂荒三四成的千畝梯田,劉留根心裏堵得慌。

拍拍褲子上的土,他回村了。白天找村民聊,晚上召集黨員碰頭,説的都是一句話:“不能再等了!”

劉留根召集村兩委、黨員、村民代表開會,統一思想,開山修路。於是老黨員劉虎全、劉土貴和劉社會老哥兒幾個帶頭上了山。

“路修好了,就留下了,世世代代都能用,就像祖輩把梯田留給我們一樣。”劉土貴因為窮,一直沒成家,他40多年前當過鐵道兵,參與修建襄渝鐵路,架過橋打過隧道,在部隊入黨,退伍回村種地,但從未忘記入黨時的誓言。動員鄉親時,他説:“路,一定要修,要是需要,我把房子賣了都行!”

記者看到村裏保留的《村民義務修路出工表》,排第一的就是64歲的劉土貴。

在後池人心中,劉留根、劉土貴們就是他們心中的一面旗,“只要跟著走,總有希望。”在劉留根們心中,他們要以實際行動舉好這面旗,帶領鄉親們實現夢想。

2016年冬天,路還在後池人腳下延伸。一個傍晚,劉留根接到通知,第二天將有一批外援車輛和設備進村,村裏得準備一個三畝地大小的停車場。

於是,披星戴月,村兩委成員馬上集聚到村東頭小院。

聽到消息,大家先是大喜,但很快又愁上心頭。

  後池村村民在修路(資料照片)。新華社發

停車場?三畝地?第二天?

一個停車場,在平原地區不是難事,但在深山溝裏,談何容易。

“我看進山口那片廢棄的山坡地上可以。”

“那不是有3戶人家開了荒種上花椒了麼?”

“義務修路鄉親們都積極上陣,別因為這事讓人家吃虧。”

連夜把3戶村民叫來,一提佔地,異口同聲不捨得。

眼看天要亮了,離外援車輛設備抵村的時間越來越近。一直沉默不語的劉留根突地站起來:

“要不這樣,咱們地換地,我家和村主任劉丙祥的地你們隨便挑。”

……

機械轟鳴聲沸騰起來,勞作號子喊了起來……天亮了,一個寬敞平整的停車場展現在人們面前。

而劉留根和村主任把自家最好的地換給了群眾。

“就是黨員們這片公心,感染了後池村民。”2016年2月到後池包村的年輕鄉幹部李亮斌這樣説。

  2019年9月17日,後池村村民駕駛三輪車上山。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咱們村70多年前就建立了黨組織。當年家家戶戶住著八路軍,把日本人都打跑了,現在什麼困難能擋著咱們?”戴眼鏡的劉現方對後池的歷史如數家珍,他爺爺當年加入129師抗日,犧牲在大別山。

山擋不住來路,水斷不了歸途。只要心無旁騖,天地自會為你讓步。

在外20多年的老黨員劉平安,原本在山西一家煤礦幹著年薪20萬元的管理工作,在劉留根的“鼓動”下,2017年底回到村裏,擔任旅遊開發公司的負責人。

“村裏這麼大一攤子,需要村支部做主心骨。”劉平安説,“村支部每晚都得開碰頭會出主意,想辦法。”

這些年來,碰頭會成為後池村獨有的夜景——

滿天繁星的夜晚,後池村沉睡于一片寧靜之中。

幾個村幹部撂下碗筷,9點不到出了家門,趕往村東頭一處小院。或騎電動車呼嘯而來,或趿拉著拖鞋打著手電筒快步走來。

“今天干活兒幹到哪兒?”

“芍藥沒有鋤完草。”

“這些天天旱,剛栽下的800棵梧桐樹要集中精力澆水……”

一聚齊,六七個黨員就開“扯”。“扯”是當地土話,但他們不是“閒扯”,而是安排村裏生産。自修路開始,每晚這頓扯,只要他們不病倒,風雨無阻。

  2019年9月17日,遊客在後池村採摘葡萄。新華社記者 王曉 攝

老校長劉榜年説,開碰頭會,村支書劉留根有時會拿出一瓶酒,支委們圍坐一塊,沒有菜,大家你一口我一口轉圈輪著喝,誰有問題自己説,自己想不到,別人毫不留情地提出來。這些年來,很多問題都在這時化解。

曾在關防鄉當幹部的張東保讚嘆:“後池黨支部一班人親如兄弟,甘於奉獻,他們像一個拳頭,堅強有力,像一面紅旗,飄揚在萬山叢中……”

離開後池村時,記者問劉留根:“若要讓村裏群眾給黨支部打分,你估計能得多少分?”他毫不諱言:“多了不敢説,得70分沒問題。”

聽上去有謙虛也有自信。

“讓後池變‘金池’,你們有信心嗎?”

“咋沒有呢?!只要我們繼續發揚愚公精神,咬定青山不放鬆,就一定能實現夢想。”

站在桃花山上極目遠眺,我們看到山坡上一面3710平方米的全國最大生態綠植黨旗。那是後池村人飽含深情,在愚公坡上用3871棵紅葉矮櫻和金枝槐等樹種鋪就,鑲嵌在心形愚公路中,組成“黨在我心中”的巨幅畫卷。

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讓我們不由想起習近平總書記的話:

“新長征路上,每一個中國人都是主角、都有一份責任。讓我們大力弘揚愚公移山精神,大力弘揚將革命進行到底精神,在中國和世界進步的歷史潮流中,堅定不移把我們的事業不斷推向前進,直至光輝的彼岸。”(記者孫傑、熊爭艷、范世輝、張濤、史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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