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林難,營林更難

發佈時間:2017-09-15 09:41:27 | 來源:人民畫報 | 作者:楊雲倩  胡周萌 | 責任編輯:王虔

關鍵詞:塞罕壩,林場,森林,防治,工作

亮兵臺望海樓是塞罕壩的制高點,海拔1940米。在防火期,瞭望員每15分鐘就要用望遠鏡觀測一次情況。55年來,林場共有近20對夫妻堅守過望火樓。 攝影 房碩/人民畫報

上世紀80年代後,林子起來了,

塞罕壩「林二代」工作的重點就放在百萬畝林子的經營和保護。

在生態脆弱的塞罕壩,一個煙頭、一場蟲災、一時大意,都可能讓這個生態家園毀於一旦。

“望火”夫妻和護林員老劉

陰河林場亮兵臺的望海樓,是整個塞罕壩的制高點,海拔1940米。它原是“望火樓”,因林場人對這片林海的熱愛,改名為“望海樓”。

劉軍和齊淑艷夫婦已經在這裡堅守了11年。多年的經驗,使他們一眼就能區別是霧、是煙、還是沙塵暴——“霧是白色的,會不斷流動;煙的頂部是藍色,不斷上升;而沙塵暴是棕黑色。”

夫妻倆的工作就是在每年3月15日至6月15日、9月15日至大雪封山的防火期內,每隔15分鐘登高瞭望半徑約20公里的林子,看看是否有哪冒煙並做記錄。沒有情況,也要用固定電話向場部報平安。這也是塞罕壩其他8座望火樓瞭望員每天重復的工作……

“時間也不完全固定,幾乎是隨時都要看著,有時報告電話還沒挂,那邊就有疑似情況出現。”劉軍的父親劉海雲也曾是一位瞭望員,作為“林二代”,劉軍之前的工作是護林員。2006年9月,夫妻倆被通知調往望海樓。並沒有太多時間準備,三天后就上了山,因為林場馬上要進入防火期。剛上山時,沒有詳細的地圖,劉軍只能依靠做護林員時的經驗,以及平時和周圍村民的交流了解附近的情況。11年過去,如今夫妻倆對四週遠近各個方位是哪座山、哪道嶺、哪條溝,一清二楚。他們的獨生兒子劉志鋼今年24歲,是分場森林撲火隊的一員。

北曼甸林場四道溝營林區護林員劉國的任務是巡山,主要負責森林防火和防止盜伐。在防火期,每天上下午各巡查負責的林區一次,每次都要近5個小時,沿途開展防火宣傳,扣留所有火種,查看所轄範圍是否有人為或牲畜毀林現象,每次都要做好巡山記錄。在四道溝營林區,像劉國這樣負責日常巡查的護林員共有5人,每人負責1萬多畝林區。

“護林防火最忙的時候是清明節、五一和十一,淩晨兩三點起來,晚上六七點鐘才能回去。”劉國的父親是第一代務林人,1958年就在大喚起林場工作。劉國1988年參加工作,當上護林員,一幹就是近30年。他剛來的時候,護林員還是騎馬巡山。如今,修好了公路,護林員可以騎著摩托車巡山。基層林區護林員的生活環境也大為改善,翻修後的宿舍是雙人標間,院子裏還安裝了籃球架等運動設施。

除了少量天然白樺林外,塞罕壩機械林場的樹木以落葉松、樟子松為主。一旦有火,樹種單一便成了隱憂,非常容易“火燒連營”。因而防火在整個林場是重中之重。

瞭望員、護林員等“人眼”外,林場還不斷加強森林火災防控的資訊化建設,安裝的林火視頻監測系統、紅外探火雷達、雷電預警監測系統,覆蓋了林區85%的面積,形成了一個嚴密的監測網路。“但一些深溝儀器探測不到,瞭望員依然十分重要。瞭望員對火情、風向風速的判斷,正確率達95%以上。”林場防火指揮辦公室工作人員于雷説。

畢業于北京理工大學電腦專業的于雷,是林場少有的“林四代”。1962年建廠時,他的太祖父和祖父,帶著他的父親、當時兩歲的于文閣一起從圍場縣來到了塞罕壩林場。這些年間,20多口人的大家族中有一多半人在林場工作。“祖祖輩輩造起來的林子,不能在我們手上毀掉。”

不只是專職負責防火相關的人員,幾乎每一個塞罕壩人都會把防火自覺地融入自己日常的工作和生活。在他們心中,林子就是生命。

“無煙的火災”

每年的5月中旬到8月,是塞罕壩林場病蟲害防治的關鍵時期。每到這個時候,林場森林病蟲害防治檢疫站站長國志鋒有時忙得一天只能睡一兩個小時。

由於林場成林樹木高大,常規噴霧已經夠不著有害生物,噴煙防治成為最常用的方式。而噴煙防治受天氣條件限制,在淩晨或傍晚時分效果最好。於是,淩晨一兩點,國志鋒起床到林場裝上防治工具,再一個個接上工人。三四點到達防治作業地塊,國志鋒和工人們打著手電筒開始工作,直至上午10點左右,防治作業才告一段落。傍晚又要再進行一遍防治,一般下山已是晚上8點多,逐一將工人送回家,安排好一切時已經晚上10點多了。

2017年5月,塞罕壩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落葉松尺蛾災害,千層板、北曼甸、陰河三個林場近5萬畝林地受災,最多一棵樹有超過萬頭尺蛾。儘管有所防治,但涉及範圍之大、害蟲之多還是讓大家嚇了一跳。國志鋒和工人們連續奮戰了20多天才將災害控制下來,保護住了萬畝森林。“病蟲災害是無煙的火災,在無聲無息之間就可能産生危害,甚至比火災還要可怕。”國志鋒説。

2000年,從河北農業大學森林保護專業畢業的國志鋒來到塞罕壩。儘管從小在山里長大,但第一次進塞罕壩仍讓他十分震撼。“坐了一個小時的班車,都感覺走不出這片林海。”

到了塞罕壩,這片林子更是讓他難以抽身。到塞罕壩的前14年間,國志鋒都沒有休過假。夏天蚊蟲肆虐,要通宵在林中調查害蟲密度;冬天大雪封山,要踏雪上山防鼠害……病蟲害防治是一場沒有終點的較量,幾乎每一年,林場都會發現新的害蟲種類。平時它們潛伏在林中,當環境適宜、條件成熟時,便會爆發。“這就要求我們平時必須注意觀測,提前制定預案,做到可防、可控、可治。”國志鋒説。

每年,國志鋒他們要將全場112萬畝森林調查兩遍以上。為了讓新人能快速對塞罕壩的病蟲害生態有所了解,他和同事一起花了3年時間,製作了塞罕壩林場近千種昆蟲種類的上萬個標本,在防疫站開闢了兩間標本室。同時,還建立了實驗室飼養昆蟲,觀察昆蟲的形態變化並進行鑒定。

近幾年,塞罕壩林場在防治病蟲害的同時,更加注重生態環境保護。“以前強調消滅害蟲,現在我們是控制昆蟲。因為適量存在的昆蟲也對其他害蟲有天敵制約作用,能讓生態系統自我控制。”國志鋒介紹説,目前塞罕壩病蟲害防治的具體措施是:能實現森林自控,就不人為干預;能小範圍控制,絕不擴大面積防治;能利用生物天敵防治,就不使用化學藥劑——“目的就是將環境污染降到最低,最大限度保護非防控對象,促進森林形成自控機制,維護生態平衡。”

塞罕壩樹木的品種相對單一,從生態系統來説容易爆發大面積的病蟲害。但是,森防站通過各種防治措施,合理協調防治與生態之間的關係,多年來未發生過大面積的蟲災。塞罕壩林場的病蟲害成災率,始終保持在千分之二以內,穩處於河北省林業廳劃的“成災率不高於千分之三點三”的紅線內。

三分造,七分管

塞罕壩人人皆知的“一棵松”,依然在場部東北方向生長。它保持著近200歲樹齡的風骨,又顯得有些特別——距離根部一米左右開始分叉,像是兩棵樹在往上長。

“很可能是因為環境太惡劣,大風把主幹刮斷,營養讓側枝分走了。還有就是年頭長,沒人打理,森林管護都要環切側枝的。”塞罕壩調查規劃設計院副總工程師閆立軍説。

塞罕壩是人工林場,生長快、生長量高、開發方便,但也存在生物多樣性較低、易發病害等缺點。因而長到一定的林齡和密度,需要採伐完之後重新造林,讓它煥發生機。“林場經營不僅僅是造林,三分造,七分管。”閆立軍説。

在林業領域,間伐等森林養護管理的辦法被統稱為“撫育”。生長過密的、樹榦分叉的、出現傾斜的,都是優先進行撫育的對象。通過撫育,樹木每年直徑生長達之前兩三倍以上。撫育間伐的過程,也是改變林層和樹種結構的過程。結合現代林業科技及發展趨勢,塞罕壩人創造了“人工異齡復層混交林”培育模式,即通過5年的“撫育間伐”,將造林之初每畝密植222株松樹減少到50株,個別區域僅保留15株。自建場以來,林場累計撫育森林260余萬畝次,相當於把塞罕壩全部林木撫育了兩遍還多。

規劃造林、進行林業生産規劃設計,是林業生産基礎工作的一個重要環節。哪片地可以種什麼、造林密度是多少、需要用什麼樣的方式,都需要細緻詳盡的造林規劃。“林業不是糊弄人的活,你糊弄自然,自然就糊弄你。林業就是實打實,一是一,二是二。”塞罕壩調查規劃設計院副院長紀福利説。

紀福利1992年到塞罕壩工作,那時流傳一句話:“要想苦,生産股;要受罪,調查隊”。調查隊就是規劃院前身。調查隊到了營林區,一兩個月下不來。“吃,吃不好;睡,蚊叮蟲咬;幹活,下雨了只能澆著,雪多大都得挺著。累的時候想,為啥要學林呢?後來想,學林不就是為林子嘛,既然學了就認真幹。”紀福利説。

近年,塞罕壩機械林場正在試驗新的樹種,未來,林場還將引進適應塞罕壩的彩葉樹。“樹種越豐富,森林越健康,生態系統越穩定。改培主要是為了增加生物多樣性,增強生態系統穩定性。”閆立軍介紹,調整結構是為了森林發揮更大的功能,擴大林場的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

將人工林逐步引向天然林,塞罕壩正在從傳統造林向生態林業轉軌,更加強調森林的多功能生態經營。

多年的“撫育間伐”逐漸騰出空間,通過“引闊入針”“林下植樹”等手段,曾經單一的人造林海變成了上有松濤、中有灌木、下有花草的“喬灌草”自然生態景觀,物種多樣性也在逐漸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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