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森林、草原、草甸、沼澤和水面為一體,塞罕壩林區內的七星湖濕地公園近年來水位不斷上升,環境越來越美。 攝影 房碩/人民畫報
今天,塞罕壩已經成為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人工林海,「林三代」「林四代」已經成長。越來越多的人們,在這裡享受自然、保護自然、感受人與自然的共生。
在塞罕壩,“豆包地”是一種很特別的生態結構。上面是花草樹木,下面乍一看是厚約10釐米的土壤,土壤下全是黃沙。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樟子松落下的松針,歷經多年累積,化作一層腐殖土鎖住了沙丘。
“改變當地自然面貌,保持水土,為減少京津地帶風沙危害創造條件。”“研究積累高寒地區造林和育林的經驗。”“研究積累大型國營機械化林場經營管理的經驗。”——建場最初的目標早已悄然實現。
而慢慢地,有不少年輕人走進這片林海,工作,安家,生活。
塞罕壩的年輕人
2005年,從河北農業大學畢業的于士濤考到了塞罕壩機械林場。相對城市,當時這裡的物質條件依然談不上優越,沒有像樣的娛樂設施,生活簡單枯燥,但他很快就調整過來。“我是學林的,一定要來有林子的地方。”十多年來,于士濤和同事一起突破了多個林業尖端課題——成功實施了人工林不同密度、低保留株數撫育作業實驗,開創了“小面積皆伐作業全林檢尺”的調查設計新方法等,將造林成活率從85%提高到95%以上。
看著樹從幼苗長到跟自己一樣高,如今已是千層板林場場長的于士濤説有很大的成就感,“感覺和看自己的孩子一樣”。如今,于士濤也有著典型的務林人樣貌——膚色較深,還帶著微微的“林場紅”。2011年,他的愛人付立華選擇結束研究生畢業後的“北漂”生活,也來到塞罕壩成為一名科研人員。
“跟其他大學生不同,我們林場子弟都説‘回到’塞罕壩工作。”第三鄉林場壩梁營林區“90後”技術員、生産股唯一的女生、“林三代”宋瑩瑩説。
在林場,工作任務不會因為是女生就有所減輕。技術員幾乎需要走遍營林區的每一寸土地,為了節約時間,他們經常早上7點上山,晚上天黑了才收工,午飯就靠早上拎上山的乾糧。
春天是造林期,要打線、測量、刨坑,施工。6月開始營林,割灌、修枝、間伐、加圍欄……冬天還要上山維護、查看長勢,直到大雪封山後,他們才能有輪休,一年幾乎和同事相處300天以上。“只要願意,林子裏的活是幹不完的。”在宋瑩瑩看來,務林是熟能生巧的工作,但也需要投入很多感情。
儘管對塞罕壩的美景已經司空見慣,但她還是喜歡用手機拍下塞罕壩不同季節的照片。宋瑩瑩的家人大多是一線務林人,她也想和他們一樣,看著自己種的樹長高長大。“過20年跟自己的後代説,這是我年輕時候栽下的樹。”
郭志睿2009年從河北農業大學畢業後回到林場,在分場當了4年技術員後,調入了總場林業科。在他看來,回到林場是很自然的事——他的家人大多是林場人、他的家在這裡、他學的也是林業專業。後來,他還進修了北京林業大學的在職研究生。
郭志睿在林業科負責林業生産、森林經營和勘察設計,要時常在山上做調查。和其他“林三代”不同,他的家人大多從事財務、電力等“非林”工作,因而他對林場的艱苦感觸不深。剛到林場的時候跟著老師傅去作業地塊,郭志睿還沒爬到頂,師傅們卻已經下來了,這讓自認為身體素質還不錯的他有些汗顏。
如今在山上呆久了,郭志睿已經是又黑又壯的“老”務林人了。在他心裏,提升林子品質,不斷創新,才能讓每一畝地都能為生態環境發揮最大的效益,經營好老一輩護林人辛辛苦苦造起來的林場。
長久的功課
在千層板林場的苗圃裏,高約三四十釐米的樟子松和雲杉幼苗整齊排列著,自由地享受著新鮮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實際上,這些新栽種的小樹苗,已經好幾歲了——三年長在苗圃、兩年長在容器中。塞罕壩機械林場攻堅造林的幼苗都在千層板林場孕育。
55年來,三代林場人從未停止過造林。5年前,塞罕壩的森林覆蓋率已達80%以上,留給“林三代”的不是石質山地就是荒丘沙地。一些石質陽坡,土層瘠薄、岩石裸露、地處偏遠、施工難度大,有的坡度甚至達到46度。他們把這個工程命名為“攻堅造林”。
攻堅造林,關鍵在於解決土、水、苗的問題。亂石坡缺土,就把石頭一個個挖出,在樹坑裏墊點土,挖出樹坑後,還要背著苗木和土壤上山。樹苗成活後,根須會自己順著石縫生長;水可通過覆膜或攔蓄雨水解決。覆土防風、覆膜保水、架設圍欄……每道工序都是對“林三代”的挑戰。
“預計最多還要兩年,塞罕壩就不得不停止造林了。”塞罕壩機械林場場長劉海瑩説。從2012年至今,塞罕壩林場完成了7萬餘畝的攻堅造林任務,成活率高於98%,預計再有兩年就能完成剩下的1.3萬畝,屆時塞罕壩將達到86%的森林覆蓋飽和值。
55年來,塞罕壩人攻克了高寒地區引種、育苗、造林等一系列技術難關,創造出一個個營林技術的新突破。如今,塞罕壩的目標是達到塞罕壩林場的可持續發展和有序利用,實現青山常在。
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
在塞罕壩展覽館第三展廳,一個普及碳匯知識的觸摸屏頗受歡迎。
森林每年吸收二氧化碳的數量可作為碳排放指標,售賣給需要者以抵消其減排任務,這就是“碳匯交易”。森林的“呼吸”也可以變成財富。
在塞罕壩機械林場,總減排量為475萬噸二氧化碳當量的造林碳匯項目和營林碳匯項目,已獲得國家發改委備案。在北京環境交易所,第一批次18.3萬噸減排量的造林碳匯已經開始運營。今天,塞罕壩形成了苗木、旅遊、風電、木材等多種産業,據評估,塞罕壩資源總價值為202億元,投入與産出比為1比19.8。
而在此之前,林場也曾走過彎路。
上世紀80年代初,塞罕壩機械林場大規模人工造林階段基本結束,全面進入以森林經營為主、造林為輔的時期。按照國有林場傳統經營模式,採伐是林場增加收入的重要來源。到2000年,木材收入已佔塞罕壩總收入的90%以上。
木材産業帶來財源,但人們也擔憂起林木資源的消耗。為此,林場嚴格控制林木採伐量,並對樹種結構進行調整。經過多年探索,林場推行了落葉松中小徑材培育、樟子松大徑材培育、綠化苗木培育、人工林健康經營、天然次生林改造培育、森林公園景觀遊憩林改良等6種森林經營模式。
如今,木材蓄積消耗不斷降低,木材産業比重降到41.6%;林場建設苗木基地8萬多畝,培育了雲杉、樟子松、油松等多品種優質綠化苗木,輸送到北方多個省區市;塞罕壩的技術團隊,承接了國內多個綠化工程;從2014年起,塞罕壩開始科學核定承載力,將年接待遊客數量增長率控制在3%以下,合理開發利用旅遊資源;林場管理者對風電項目選址提出了嚴格要求,只利用邊界地帶、石質荒山和防火阻隔帶,不佔用林地,不採伐林木……“塞罕壩的生態還很脆弱,我們必須合理進行保護開發。”劉海瑩説。
種樹、間伐、苗木培育、景觀修復、森林旅遊、碳匯交易、撫育森林……塞罕壩人逐步構建可持續經營的綠色産業體系,在發展經濟與保護生態之間取得平衡。
塞罕壩西北部的七星湖,是在100萬平方米濕地範圍中分佈的七個形狀各異的天然湖泊。2015年,這裡涌出了“第八湖”。專家認為,“第八湖”的出現,是當地山水林田湖共同作用的結果,也是塞罕壩生態改善的標誌之一。
“山水林田湖是一個生命共同體,人的命脈在田,田的命脈在水,水的命脈在山,山的命脈在土,土的命脈在樹。”習近平總書記的這一論述,科學闡述了自然生態系統各組成部分的相互關係。有了樹和森林,土地、山川、河流以及人類,才能生生不息。
據中國林業科學院評估,塞罕壩的森林生態系統每年可涵養水源、凈化水質1.37億立方米,固碳74.7萬噸,釋放氧氣54.5萬噸;空氣負氧離子是城市的8至10倍,每年提供超過120億元的生態服務價值。
靠山吃山,周邊村民也長久受益。林場不僅創造了大量就業崗位,其中森林旅遊的發展,更帶動了周邊地區的農家樂、休閒遊等産業發展,每年可實現社會總收入6億多元。
塞罕壩的綠水青山變成了金山銀山,但在塞罕壩人心中,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
“塞罕”是蒙古語,意為美麗;“壩”為漢語,意為高嶺。盛夏時節,一望無際的森林裏是深淺不一的綠,眼底則是各色野花盛開。這綠水青山是對塞罕壩人奮鬥的最好回報,也是為後代留下的寶貴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