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人大代表
四川省雅安市古路村黨支部書記
“70後”女支書駱雲蓮,可能是唯一來自“懸崖村”的全國人大代表。駱雲蓮來自四川省雅安市漢源縣永利鄉古路村,村莊位於大渡河大峽谷國家地質公園的崇山峻嶺間,海拔1400米到2500多米。過去,村莊唯一的上下山通道就是懸崖上的“天梯”。隨著政府修路、村莊發展産業,古路村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遊客,還爭取到項目,修建了觀光索道。村裏原有42戶貧困戶,去年脫貧6戶。駱雲蓮説,今年定的目標是脫貧8戶,明年全村脫貧。“壓力是有,但是有信心。”
談變遷
上下山通道:天梯—騾馬道—觀光索道
北青報:全國的基層代表中您可能是唯一來自“懸崖村”的。都説蜀道難,請介紹一下您所在的古路村是怎樣一個地方?
駱雲蓮:我們古路村在漢源縣永利鄉。村莊在2002年之前,唯一的通道就是從懸崖上的“天梯”上下山,所以又叫“天梯上的村莊”。2002年,地方政府出資在懸崖上搭了騾馬道,馬和騾子都能上下山,老百姓就能從那兒運東西。2014年又搞了道路硬化。2016年修了觀光索道,3分鐘就能下去了。
北青報:村裏基本情況是怎樣的?
駱雲蓮:古路村是彝族村,有100多戶,400多口人。我們村2010年才通電。村民都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沒有電視看,用不上電話。村裏也沒有小學,娃娃們要下山去附近的村子寄宿上學。
北青報:您是2010年當上村支書的,上任後做了哪些事?
駱雲蓮:當選後第一件事就是帶動老百姓發展産業。因為沒啥經濟來源,所以就種核桃。到2015年,全村種了2000多畝核桃,家家都種。後來,也是擔心産業發展起來了,但是運輸、銷售都不行,二來到村上的遊客也多,擔心遊客上下山的安全和村上娃娃上下山讀書的安全,2014年我們爭取項目,政府出資200萬給騾馬道安上護欄、安全網,在騾馬道中途修了些觀景臺。
現在遊客上山很方便,老百姓還把房子改善了一下,能接待遊客吃住。産業發展起來後,就修了觀光索道。目前索道還有基礎設施沒建好,還沒開始運營。
北青報:為什麼想到建觀光索道,而不是修公路?
駱雲蓮:本來政府是打算修公路的,這樣要花4000多萬。而且修公路第一是會破壞生態環境,第二是公路修好了,村裏沒得其他資源,以後遊客就不多了。於是決定修觀光索道,花了2000多萬,省了一半。
談履職
當了代表之後,就不只是代表我們村
北青報:2013年當選全國人大代表,當時您覺得意外嗎?
駱雲蓮:第一年當選時,我不知道做什麼,後來和其他代表接觸。他們來自各行各業,都很熱情,教會我很多。平時全國人大組織培訓啊,調研啊,每次都有收穫。當全國人大代表使我獲得了很好的學習平臺,我的履職工作能力也有了提升。
北青報:原來只是在村裏務農,只關心地裏的事,當了代表還要關心國家大事。當了代表,打開很多思路?
駱雲蓮:確實是。以前自己的思維只局限于自己的村莊。當了代表後,就不只代表我們村,我還代表著我那個縣,我那個市,甚至是四川省。你説別的行業我可能不懂,但你説邊遠山區、貧困山區這些事,我就很了解。全國各地,和我們村子一樣的地方我都在關注。除此之外主要是民生領域的。就像這次兩會我關注的是脫貧攻堅,因為我們村是貧困村。
談脫貧
精準脫貧要因地制宜,要有長效機制
北青報:您對精準脫貧是怎麼理解的,怎麼做才不至於讓它成為口號?
駱雲蓮:精準脫貧要因地制宜,要有長效機制的脫貧。每個地方在搞脫貧項目時,要想到我們這個事情做了,對老百姓是長期有好處的還是短期的。假如是短期的,那短期脫了貧,以後肯定要返貧。
古路村在做扶貧攻堅時,我準備每一件事都要考慮是不是永遠對村民有益,假如這個事情做了,村民只有眼前的短期利益,我不做。我要考慮以後呢。然後是基礎設施,你把基礎設施搞好了,把産業發展起來了,村莊就好發展了。
北青報:古路村現在得到外界的關注很多。
駱去蓮:我們那個地方地理環境好,有大峽谷,知名度也高,所以我們就往鄉村旅遊方向發展,進行大力宣傳。
北青報:四川涼山州阿土勒爾村“懸崖村”被媒體報道後,引來很多關注。這個新聞您注意了吧?怎麼看這個村子的困境?
駱雲蓮:古路村2002年以前也是這樣,娃娃要爬天梯上下山去上學。這個新聞出來後,媒體記者第一時間給我打過電話,問我,以我的角度思考,這個村應該怎樣發展。我也是説這個地方要因地制宜。要讓這個地方脫貧,讓這個地方發展,讓這個地方改變,並不是説一定要修一條公路進村。假如修路會影響其他發展,那就可以不修路。
北青報:有人認為,對“懸崖村”,與其花很多錢修山路就地扶貧,不如花更少的錢易地扶貧。您怎麼看?
駱雲蓮:政府就地扶貧,第一就是要搞基礎設施,成本高。老百姓他有一個心理,假如你要把他遷出去,他有顧慮。政府修了房子,你讓他住進去了,就解決了問題。還有,不是説這一代人好過了,下一代就不生存了。所以最主要最主要,生活保障和支撐還是土地。最先要解決的是土地,但是西南地區本來就地少人多。都是農民嘛,出去後如果沒有土地,就沒有生活支撐。因為我就是農民,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假如説給我一套房子讓我去住,我肯定要想我的生存我的生活。所以要有計劃,把計劃工作做好了,老百姓的生活保障做好了,再“易地”就好了。
談建議
扶貧還要關注特殊人群
北青報:現在村莊的産業發展起來了,出去的人有回來的嗎?
駱雲蓮:以前因為各方麵條件限制,有部分村民帶娃娃出去讀書,還很多年輕人出去打工,留在村裏的都是老幼。現在因為産業和旅遊業的發展,出去的人又都返鄉了,差不多都回來了。
北青報:國家加大扶貧力度,你們感受到了嗎?
駱雲蓮:我們村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從扶貧資金也好,項目也好,國家和地方政府部門都很關心和關注。作為人大代表,我希望我的村發展得好,脫貧致富,但我更希望全國類似我那個村子的地方,也能夠脫貧致富,希望政策、資金能向這些村莊多傾斜。
北青報:對國家的扶貧政策,您有沒有發現什麼不足,有沒有什麼建議?
駱雲蓮:制定政策都是站在最高層,而我們是最基層。執行政策時要面對的問題很多。我調研了我們那個縣,有很多人戶分離的情況。條件不好的老百姓搬到別處去,就有人轉包他們的地,於是就沒人管了。不了解他們的資訊,就不好把政策落實。我這次開會發言,肯定要提這個問題。
北青報:咱們村有多少貧困戶?脫貧目標是什麼?
駱雲蓮:古路村有42戶貧困家庭。每人平均年收入達到3300元,就算脫貧。2016年,我們村脫貧了6戶,2017年我們的目標是再脫貧8戶,到2018年的時候預計全部脫貧。
北青報:有沒有人不願意脫貧的,願意一直吃低保?
駱雲蓮:有一種情況,從縣、鄉到村,你把他評為貧困戶,他覺得沒面子,但是你讓他脫貧,他又不想脫貧,這種情況肯定有。
北青報:如果下一屆繼續當人大代表,你準備做什麼事情?
駱雲蓮:其實優秀的人很多,尤其是比我優秀的人很多,我沒有想過會不會連任。當代表,就是要當好老百姓與政府之間的紐帶,把老百姓的聲音從地方帶到中央,然後把上面的政策帶到老百姓的身邊。假如我不當代表了,我肯定還是帶領我們村上的老百姓,不管是發展産業也好,旅遊業也好,要發展好,帶領老百姓脫貧致富,對其他的跟我們村一樣情況的村莊,可以給他們一些好的建議。
北青報:那現在扶貧攻堅有壓力嗎?因為咱們目標定出來了。
駱雲蓮:壓力是有,但是有信心。
北青報:不當全國人大代表了,還能不能完成這個脫貧任務?
駱雲蓮:這個是必須完成的,不因為自己下一屆當不當代表。就算不當代表了,我還有三年的村支書的任期,這三年時間,我可以把我們村上的所有基礎設施全部建設好,到那個時候,不當村支書都無所謂了。
文/本報記者 李顯峰
實習記者 曹慧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