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梁家河、正定、寧德……40多年來,從一個生産大隊的黨支部書記,到一個泱泱大國的最高領導人,習近平總書記始終牽掛著貧困群眾,關心和思考著扶貧工作。“小康路上一個都不能掉隊!”黨的十八大以來,總書記幾乎走遍了我國最貧困的地區,把大量心血用在了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偉大事業上。在不同場合,總書記多次講述他在不同地區、不同崗位上推進扶貧工作的歷程。重溫這些動人往事,我們會愈加感受到他那份大愛無疆、心繫蒼生的扶貧情結。
上篇 貧困記憶 刻骨銘心
【聶帥“阜平不富,死不瞑目”那句話感人至深】
2012年12月29日至30日,習近平到河北阜平駱駝灣村看望慰問困難群眾。新華社記者 蘭紅光 攝
聶帥(聶榮臻)曾經流著淚説:“阜平不富,死不瞑目”。這件事是福建省委原書記項南同志告訴我的。聶帥的那句話感人至深,我一直銘記在心。項南同志從福建省委書記任上退下來後,當了中國扶貧基金會會長。我當時是福州市委書記。他到福建來找我,希望我支援一下基金會。項南説,有一次他去看望聶帥,聶帥談到了河北阜平的情況。阜平曾是晉察冀邊區所在地,聶帥擔任過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帥動情地説,老百姓保護了我們、養育了我們,我們打下了天下,是為老百姓打下的天下,阜平的鄉親們現在生活還沒有明顯改善,我於心不忍,一定要把老區的事情辦好。所以,項南義不容辭當了中國扶貧基金會會長。我是在這樣的氛圍中耳濡目染走過來的,工作過的很多地方都是老區,對老區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我們對脫貧攻堅特別是老區脫貧致富,要有一種責任感、緊迫感,要帶著感情做這項工作。
【插隊時挨餓品嘗到貧窮之苦】
多年來,我一直在跟扶貧打交道,其實我就是從貧困窩子裏走出來的。1969年初,我到延安農村插隊當農民,還不到16歲。從北京一下子到那麼窮的一個地方,感受確實很深。晚上黑燈瞎火,沿著那條溝亮著幾盞煤油燈,真是“一燈如豆”。如果外出沒有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的,搞不好就掉溝裏了。那裏土地很薄,沒有什麼肥,糞是挑上去的,都是點種,真是廣種薄收啊。剛開始的時候,我工分才能評六分五。兩三年後,我什麼都學會了,成農村壯勞力了,才能拿10分。那時候,挑100多斤的擔子,走10里山路,一點問題沒有。這10個工分,也就值八九分錢。算下來,出一天工,買不了一盒羊群煙(上世紀70年代,寶雞捲煙廠生産的一種最便宜的香煙),當時一盒羊群煙九分錢。
2015年2月13日,習近平在延安市延川縣文安驛鎮梁家河村察看自己當年住過的知青窯洞。新華社記者 蘭紅光 攝
知青剛去時,還有些糧食供應,後來要靠自己勞動,跟老百姓一樣,就挺緊張的了。當地老百姓經常説:“肥正月,瘦二月,半死不活三四月”。正月裏吃年飯,“寧窮一年不窮一日”嘛,但到三四月就沒飯吃了。春耕時,家家戶戶都把唯一的糧食留給種地的壯勞力,婆姨帶著孩子出去討飯。當地人誰見了,只要有一口乾糧,都掰一半給人家。當時,要飯現象是普遍的,有的大隊還給出去要飯開證明。剛開始,知青腦子裏都是概念化的東西,覺得要飯的都是不好的,不給他們吃的東西,有的還放狗去轟他們。當地農民就説,哎呀,這些北京娃“殘”著咧!“殘”的意思就是對人兇狠。後來,我們自己落到快去要飯的地步了,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主動幫著出去要飯的人開路條、開介紹信。那會兒,這些現象讓我們心裏大為觸動,感覺農民怎麼這麼苦啊。
【“高産窮縣”的苦日子歷歷在目】
1983年,時任河北正定縣委書記的習近平(前排居中),臨時在大街上擺桌子聽取老百姓意見。新華社發
1982年,我到河北正定工作,那時候生活條件很差。我帶著全套上山下鄉的東西和當兵時穿的衣服,到那兒連個宿舍都沒有,就住在辦公室裏,兩個板凳搭一個床板,鋪蓋也是自己帶的。當年,正定比較貧窮落後。比如,農村“連茅圈”大量存在。“連茅圈”就是廁所和豬圈連在一起,很不衛生。我剛去時,石家莊地區正在集中整治“連茅圈”,所以印象很深。當時,正定是北方地區糧食畝産第一個“上綱要”“過黃河”“跨長江”的縣(1960年通過的《全國農業發展綱要》提出,從1956年到1967年,糧食每畝平均年産量,在黃河以北地區增至400斤,黃河以南、淮河以北地區增至500斤,淮河、秦嶺以南地區增至800斤。當時,黃河以北地區糧食畝産達到或超過上述3個目標,人們形象地稱之為“上綱要,過黃河,跨長江”),但在極左路線影響下,卻成了一個“高産窮縣”,搞“高徵購”,老百姓吃不飽,還要到處找糧吃。
我在正定下鄉調研時,經常要過滹沱河,作家梁斌的兩部小説《紅旗譜》《播火記》都寫到過這條河。滹沱河北邊有20個公社,南邊有5個公社,從北邊的公社到南邊的公社,坐車去很遠,要從石家莊繞過去。我都是騎著自行車去,到了滹沱河邊,扛著自行車一步一步蹚過河。到了要去的公社,我就住在他們那兒。那個時候沒有什麼招待所,公社書記把他的辦公室、床舖讓給我。當年的那種情景,我歷歷在目。雖然辛苦一點,但確實摸清了情況,同基層幹部和老百姓拉近了距離、增進了感情。當縣委書記以後,全縣200多個村子我都走遍了。
【跋山涉水走遍寧德窮困之地】
1989年12月2日,時任中共寧德地委書記的習近平帶領地直機關千余名幹部到寧德縣南漈水利工地參加清溝排障修整水渠勞動。新華社發
寧德曾是全國十八個集中連片貧困地區之一,一邊挨著福州,一邊挨著溫州,都是富庶之地,到它那兒“短路”了。寧德靠海,但不是有沙灘的海,大部分海岸都是懸崖峭壁,往裏走全是大山。我在寧德待了一年零11個月,基本走遍了所有的鄉鎮。當時沒有通路的4個鄉,我去了3個,都用了一天時間。
當年去下黨鄉的情形,我記憶猶新。下黨鄉在壽寧縣,從寧德到壽寧,坐車要一天才能到,都是盤山路。當地有“車嶺車上天,九嶺爬九年”的説法,形容行路之難,那還是到縣城去,去鄉鎮就更不容易了。到下黨鄉,那真是披荊斬棘、跋山涉水。鄉黨委書記拿著柴刀在前面砍,我們每個人拿個竹竿,沿著河邊走,他説這樣走近一點。那個地方,由於過於偏僻難行,上面的幹部很少去。地委書記我是第一個去的,縣委書記是為了給我打前站才去的。老百姓説,“縣衙”都沒來過,“地府”就來了,他們把地委書記叫“地府”,也就是知府。一路上,隔上兩三里,老百姓就自發在那兒擺攤,一桶一桶的清涼湯,都是用土藥材做的,讓我們消暑,真是“簞食壺漿,以迎紅軍”啊。雖然很累,但我很感動。
20世紀80年代的福建省寧德市壽寧縣城區(資料照片)。
當時,下黨鄉落後到什麼程度呢?老百姓吵架的豪言壯語就是,我還怕你啊,我連圩上都去過,意思是他趕過集、見過世面。那個地方也怕養肥豬,都是深山,抬不出來。老百姓沒看過電影,放映隊去放《上甘嶺》,放完後就有人拿著筐去找子彈殼。我去的時候,下黨鄉黨委連辦公的地方都沒有,也沒有休息的地方,鄉黨委就設在一個改造過的牛圈裏。我們那麼多人,就在橋上開會。福建有一種橋叫廊橋,很多活動都在橋上進行,祖宗牌位也放在那裏。我去之前,他們把從家家戶戶借來的躺椅、凳子、桌子擺在那裏,中間立一個簡易的屏風,一邊是開會區,一邊是休息區。那樣一個地方,你去了一次,人家記你幾代。現在他們還會説,當年習書記到過下黨鄉。馮夢龍在壽寧當過知縣,上任時路上走了半年。我們要學習這種精神,為官都想當舒服官,那還不如封建時代的士大夫呢。
【西海固的極端貧困深深震撼了我】
2016年7月18日,習近平在寧夏固原市涇源縣大灣鄉楊嶺村調研考察時向村民們問好。新華社記者李濤 攝
1997年,我在福建工作時,曾經帶隊去西海固(位於寧夏南部,是黃土丘陵區的西吉、海原、固原等國家貧困縣的統稱)考察。那是我第一次去西海固,那裏的生活非常艱苦,深深震撼了我。我過去聽説過隴西“苦瘠甲天下”,窮地方我見過也住過,但到了上世紀90年代,改革開放好多年了,仍有那麼窮、那麼苦的地方,我心裏受到了很大衝擊。
那一次,我從銀川到了同心,然後到了海原、固原、彭陽、涇源、西吉。當時,陪同我的自治區領導説,咱們到了西海固要注意飲水安全,因為那裏的水是鹹的,喝了以後會拉肚子。果然,跟我去的許多福建人,喝那裏的水都拉肚子。那裏確實窮啊,有的住窯洞,家裏光溜溜的,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真是家徒四壁。有的一家人才兩三條褲子。我到的有一戶,在他們家轉了一圈,最後看到窯洞頂上吊了一捆發菜,就這麼個值錢的東西。他家裏有點糧食,但不夠吃,一點水是從很遠的地方挑來的,人身上都臟乎乎的,沒水洗啊。看到這些,我非常受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