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害怕,真的很害怕
梁強説,他第一次覺得害怕是在從都江堰走回向峨鄉的路上。“我一邊走一邊想,如果我的爸爸媽媽、大姐二姐死了,我該怎麼辦?父母都已經快60歲了,兩個姐姐對我也特別好,家裏沒有錢,她們就不上學,賺錢供我一個人唸書,她們的成績都比我好……如果他們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等快到家的時候我就不怕了,”梁強説,“我想好了,如果他們都不在了,我會好好的收葬他們,然後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梁強説,他第二次覺得害怕是在從家裏往向峨中學跑的路上。“我一邊跑,腦袋裏就象放電影一樣,電視上、報紙上看過的那些死人的畫面飛快的閃過,”梁強説,“我那時候想,死人一定很嚇人,我也許還會吐出來。”
“等真正看到的時候我就不害怕了,”梁強説,“看他們年紀那麼小就不在了,我只覺得他們真的特別可憐,我自己真的特別幸運,所以我就不怕了。更重要的是,廢墟裏已經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哭喊聲。”
現在,我不哭
梁強之所以會承擔登記遇難者名單的任務,除了開始時救援人員不足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曾經是向峨中學學生會的主席,是當地小夥伴的領袖。“因為都是附近村子的同學,學校裏差不多一半的人我都認識。”梁強説。
“我最愛的李軒老師已經不在了,”梁強説,“李老師是我初中時候的班主任,她對我特別好,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她被壓在了那邊的教師宿舍下面,還有她剛剛滿7個月的兒子。”
“我最好玩伴王傑也不在了,解放軍叔叔把他抬出來的時候,我看衣服像他,又看到他腿上的那道疤痕,我就確認是他了,”梁強説,“當時我想,再也沒有人陪我去水田裏抓鱔魚了。王傑雖然小我兩歲,每次他都能把鱔魚堵到一個泥灣裏讓我去抓,我抓不住,他就把自己抓到的送給我,我真得很笨。”
“四姨家的小表妹也不在了,”梁強説,“看到四姨她哭得很厲害,我只好安慰她,騙她説遇難的人數還沒有統計完,小表妹也許還會有生還的希望……”
……
梁強説,他們村與他同齡的十幾個小夥伴基本都已經不在了。“每一次我都很難過,每一個人都會讓我想起他們的很多事,但這兩天我一直忍著沒有哭過,因為我如果哭的話就不能好好地統計了,”梁強説,“我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所以也許過一陣子我會哭,但,現在,我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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