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 霧霾，星期六
早晨又是4點半左右醒來。昨天會議休息的時候，把一些欠賬還了，相對沒有那麼緊張，於是再睡，6點起床。發微網志、頭條《朱永新教育觀察》。
打開電腦，收到一個學生的母親同時在新浪微網志和頭條號給我的來信，心中很不平靜。
在這封長信裏，這位母親談到了身體健康、課業負擔、心理健康等一系列問題，她在信中説——
朱老師，對於當下教育，作為一個母親，我經常痛苦的想：將來我不願意托著一個幾乎看不清、深度近視的孩子過馬路！到那時候，不要説意義了，連意思都沒了！我寧可不要100分，也要有一個健全、完整的孩子！哪怕他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2018年教育部頒布了號稱“史上最嚴減負令30條”，為什麼我們的很多公立學校既不聽更不執行？中學生每天超負荷的作業量，教育部規定初中生每晚作業量不超過1.5個小時，但事實是很多學校的作業量，光一門課最少也得寫1.5個小時，經常是每天幾門作業累計得五、六個小時以上，寫到深夜一、兩點是平常。
孩子們都在長身體，每天只能睡五個小時左右，常此以往，孩子和家長都不堪重負，在痛苦中煎熬！常此以往，孩子們的身心健康無法得到保證，身體素質越來越差，眼睛近視問題也無解！很多孩子都是年年換眼鏡，因為近視度數在不斷加深。因為孩子們一直在打疲勞戰，眼睛得不到充分的休息！
超負荷的作業量，使得孩子們每天除了那點很少的睡眠時間外，其餘時間幾乎全部被壓榨。學生的生活，除了上學就是寫作業，沒有自主時間。無論是對於學習還是生活，沒有消化、吸收、實踐、思考、自省和調整的時間。題海戰術使孩子們經常是在煩燥和抓狂中熬夜，生活完全沒有留白！這樣的生活狀態，本身就是不健康的，還何談成長進步？！
在這樣的負重下，孩子們沒有放鬆、沒有閱讀、沒有實踐、更沒有娛樂，只有寫作業，孩子活得不像個孩子。在這種狀態下，孩子們不叛逆和抑鬱才怪呢？他們和養雞場裏的雞有什麼區別，雞是每天被關在狹小的空間，只給吃飼料和激素，為的是多産蛋，精神隨時處於崩潰狀態；而現在的孩子們和這有多大不同，不同的是，雞是要讓多産蛋，孩子們是拼命刷題，逼著讓多産高分！
當然，還有其他心理問題，比如走極端，這幾年頻頻發生的學生自殺和殺人事件還少嗎？是什麼把孩子們逼的，還沒體嘗人間的悲苦，便已生無可戀？！能不能讓孩子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能不能讓孩子們寫作業的頭抬起來，仰望星空、數數星星！朱老師，救救孩子們吧！
讀著這封信，欲哭無淚。這樣的問題，不僅需要在兩會上呼籲，更需要我們在實踐中好好探索，尋找一些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為了這些母親和孩子，我們任重道遠啊！
處理完早晨的工作，讀中信出版社昨天剛剛寄來的《深度學習——智慧時代的核心驅動力量》這本書。
上午9點參加民進組審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草案）》。民進中央副主席陶凱元主持會議，民進中央常務副主席劉新成參加我們組的小組討論。
雖然民進界別組對外商投資法不一定非常熟悉，和大家的職業也有距離，但是整個上午的討論仍然很活躍。楊靜華、胡衛、潘碧靈、石愛中、黃震、何志敏焦斌龍、陶凱元、魯修祿、左定超、羅永章等委員先後發言。
曾經在廣西招商部門工作過的楊靜華委員在發言中説，外商投資立法是對外開放和法治建設相輔相成、相伴而行的。外商投資立法是我國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營造良好發展環境的必然要求。外商投資法草案充分體現了在實踐中注重解決外商投資者比較關注的企業産權保護、智慧財産權保護等問題。她認為外商投資法草案是一部成熟的、適應新形勢需要的基礎性法律，雖然在具體操作層面上沒有做過細規定，但留下了制定實施細則的空間。希望外商投資法頒布實施後，做好原來“外資三法”過渡期的銜接工作，並對港澳臺投資者進行宣傳和解讀。
主持人陶凱元委員也是這個領域的專家，她在大學曾經教授與此相關的課程12年，後來從事的工作也與此相關。昨天光明日報記者還專門向她約稿談這一問題。她在發言中提出，制定外商投資法是營造國際一流營商環境的要求，也是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回應國際社會關切，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健康發展的重要舉措。本法實現了外資企業法的“三合一”，主要是宣示性的。具體操作方面有待實施條例和其他配套性規範文件予以完善。本法第四條，關於對外商投資實行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的規定是最大的亮點。其次，第二十條有關對外國投資者是否實行徵收及徵收標準的規定，體現了堅持立場和與時俱進。第三，第二十二條關於智慧財産權保護的規定，體現了平等保護、尊重智慧財産權、尊重契約自由和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第四，第二十五條關於建立外商投資企業投訴工作機制，旨在建立爭端預防機制，以非對抗方式解決爭端。最後，第三十二條至三十四條，關於反壟斷審查、資訊報告制度和安全審查制度的規定，是外商投資企業健康規範發展的保障。
11點10分左右結束了小組討論。11點20分左右，剛剛回到房間，就接到了《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記者郝天韻的電話，希望就全民閱讀問題進行採訪。我只好馬上再回到會場。在會場上看見上海、江蘇、浙江的民進主委和三省的委員正在圍坐開會，原來是在討論研究民進組織如何助力推進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的長三角一體化戰略問題。
郝天韻告訴我，新聞出版界別的委員對政府工作報告中沒有提到全民閱讀也非常焦急，吳尚之、閻曉宏等委員也非常期待能夠在聽取委員代表意見的基礎上，再次把“全民閱讀”“書香中國”寫進政府工作報告中。我就閱讀對於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對於增強民族凝聚力等具有的特殊作用等問題談了自己的看法。
12點左右午餐。下午1：45分出發去大會堂。2點20分左右到達休息室，與張連起委員交流參政議政的體會。前兩天看到他在《人民政協報》寫的《春天的“答卷”》一文，之前也看過他參政議政的報道，聊起兩會手記的寫作等，談得很投機。
下午15點，本次會議的第一場大會發言準時開始。全國政協副主席梁振英主持會議，國務院副總理胡春華和國務院的有關部委來到參加了會議，聽取委員的意見和建議。
按照慣例，第一場是圍繞經濟建設與生態文明建設展開的。
第一位發言的是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中央財經委員會辦公室原副主任楊偉民，他就《我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變》談了自己的觀點。楊委員開門見山就指出，當前，我國經濟總體平穩，穩中有變，變中有憂，經濟面臨下行壓力，但這並沒有改變我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一是需求基礎和供給條件沒有變，二是重要戰略機遇期沒有變，三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主線沒有變，四是宏觀調控精準施策的思想方法沒有變。針對當下存在的問題，他提出要以增強微觀主體活力為重點推動相關改革走深走實，防止改革空轉、企業無感；要激勵幹部擔當作為，防止有約束無激勵、強約束弱激勵、約束層層加碼激勵層層遞減；要鼓勵創造性貫徹落實中央決策部署，防止怕問責而運動式、一窩蜂、一刀切等具體建議。
第二位發言的是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院長林毅夫。他以《為中國經濟投上信心一票》為題就中國經濟的宏觀趨勢做了分析。他分析了2010年以來我國經濟增速下滑的主要原因，並且就降成本和補短板問題提出了相關建議。從降成本看，目前已開始為中小企業大幅減稅。從補短板看，可補的方面還不少。如産業從中低端向中高端升級，基礎設施投資轉向城市內部的地鐵、地下管網，5G的商業化運用，以及污染防治領域的短板也亟待補齊。我國也具備補短板的資金優勢，只要堅持推動我國經濟實現高品質發展，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不動搖，貫徹落實“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字方針，我國經濟高品質發展之路必將越走越寬廣。
接著，陳志列委員、陳雙委員分別就大力支援民營企業發展壯大，戴北方委員和李世傑委員分別就科技創新和企業創新提出了意見和建議。
戴北方委員在講述深圳創新驅動的經驗時，特別介紹了他們是人才培養和放管服方面的做法。認為深圳創新成果迭出，就是得益於國內外各類創造性人才的有效集聚。他們在管理機制上放權，在評價機制上放開，在分配機制上放活，加快構建更具全球競爭力的人才制度體系。尤其是把發現、培養青年人才作為重要責任，為他們施展才幹提供更多機會和舞臺。“創新的根本出路在教育，要改革應試教育體制，讓最優秀的人去培養更優秀的人。”
在“放管服”改革方面，深圳的重要經驗之一就是政府“不管”。“不管”不等於缺位，而是對企業多服務、少干預。應貫徹“底線監管”原則，將法律底線之上的廣闊空間留給市場主體，審慎干預。對一時看不準的東西，採取邊創新部署、邊試點應用、邊完善監管的策略逐步推進。對看準了的方向和領域，則集中資源，加快培育“基礎研究+技術攻關+成果産業化+科技金融”無縫對接的創新生態體系，厚植創新沃土，讓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默契配合、相得益彰。
中國鋁業集團有限公司黨組書記、董事長葛紅林委員對於清除“僵屍企業”處置的三道障礙分析得淋漓盡致，引起了許多委員的共鳴。他認為，利益割捨難、土地處置難、職工安置難，是當前“僵屍企業”無法快速出清的主要障礙，急需清除。所謂利益割捨難，是因為“僵屍企業”及地方政府、金融機構、股東、供應商等利益相關方，往往會從自身利益出發，給處置“僵屍企業”帶來阻力。如上市公司擔心處置所屬“僵屍企業”會帶來一次性的巨大減值損失，“家醜外揚”會影響企業的形象，造成資信下降，融資成本提高；金融機構為了避免“僵屍企業”的貸款記為壞賬，怕被問責追究，聯手企業能拖則拖，“輸血續命”維持僵而不死等等。所謂土地處置難，是因為“僵屍企業”留下的有效資産大多為價值不高的工業用地和國有劃撥用地，雖然通過變性開發，升值部分可以用於彌補處置成本，但有的地方政府因為經濟下行、財政困難無力收儲，或者擔心流拍增加地方債務。所謂職工安置難，是因為“僵屍企業”職工轉換身份成本高，企業難以籌措，加之處置過程中地方政府“少裁員、保穩定”的要求，企業領導普遍有畏難情緒，實施難度較大，有的能拖則拖。為此，他提出了國務院成立“僵屍企業”處置督導組，地方政府設立“僵屍企業”土地收儲專項基金，全國社保基金給予“僵屍企業”職工安置經費支援，各級人社部門加大對社保繳費的減免力度等四條“清障”建議。
精準脫貧、鄉村振興、生態文明也是今天下午的重要議題，黃先耀委員、劉永好委員、蔣作君委員、楊戌標委員等先後圍繞著幾個問題發言。
2018年5月至11月，黃先耀委員先後到西部8個省（區）開展東西部扶貧協作和對口支援調研，進行脫貧攻堅專項巡視，共走訪了23個市（州、地區、師）、60個貧困縣、91個貧困村、173戶貧困家庭，向22名中管幹部請教，與數百名扶貧幹部進行面對面交流，對脫貧攻堅現狀有了直觀了解和切身感受，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脫貧攻堅要處理好“六對關係”，防止六種傾向。
作為從農村走出來的民營企業家，劉永好就如何積極投身鄉村振興實踐，促進農村産業融合發展提出了五條建議。
青藏高原是“世界屋脊”、“亞洲水塔”，是“地球第三極”，是我國重要的生態安全屏障、戰略資源儲備基地，也是中華民族特色文化的重要保護地。蔣作君代表致公黨中央就保護好青藏高原生態環境，積極應對氣候變化，提出了包括構建青藏高原“大生態”觀測系統、開展青藏高原環境與氣候變化預測預警和適應技術研究等具體建議。
來自浙江的楊戌標委員介紹了他們如何真抓實幹繪就天藍、山青、水綠的現代版“富春山居圖”，以制度機制推動“生態資源”轉化為“富民資本”的做法。
尤尼泰稅務師事務所有限公司總裁、中國註冊稅務師協會副會長藍逢輝委員在發言中指出，這些年來國家在減稅降費方面出臺了許多政策，但為什麼部分企業的獲得感、實惠感仍不高，還是感覺“苦困累”，激情和信心不足？究其原因有五個方面：一是中小企業專業人才缺乏，內在能力不足，為適應改革規範財務付出的成本高。二是企業生産經營成本近年持續上升，材料、水電油氣、人工土地房租等成本不斷上漲。三是社保負擔重，名義費率高給企業帶來巨大“心理壓力”。四是經濟下行壓力加大，融資難融資貴、制度性成本高等問題未能有效解決，減稅降費配套政策不夠同步。五是國際競爭日益激烈，企業生存發展面對更多挑戰。這些沖淡著企業的獲得感。他開出的“藥方”也有五帖：一是以“企業能發展、個人能承受”為原則降低社保費，解決名義費率與實際費率差距大的問題；二是清理規範監督政府涉企收費項目，降低制度性成本；三是深化財稅體制改革，深化增值稅改革，提高直接稅比重，簡化稅務申報，優化稅務管理；四是培育支援稅務師等涉稅專業服務力量，充分發揮涉稅專業服務作用；五是完善減稅降費配套政策，如貧困地區財政轉移支付、中央與地方財政分成比例、建立地方稅體系等。
中國進出口銀行黨委書記、董事長胡曉煉委員就防範化解重大金融風險做了一個非常專業的發言。她指出，儘管國家在防範化解重大金融風險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積極成效，但金融領域仍是風險高發之地。一些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難以為繼，房地産市場似在鋼絲上找平衡，股票市場反覆震蕩，債券市場時現違約，人民幣匯率暴露在外部衝擊陰影之下，非法P2P網路借貸平臺等引發群體性事件等。為此，她提出了要營造維護有利於防範和化解金融風險的宏觀環境；平衡好防風險和穩增長的關係；統籌協調、分類施策，打好政策組合拳；建立完善更加協調、中立的金融監管制度；充分發揮金融機構防控風險主體作用等五條建議。她最後説：“金融機構是防控風險的第一責任人，也是第一道關口。要善於發現問題，不讓隱患積累；要勇於揭露問題，不搞擊鼓傳花；要主動拆彈排雷，不當藏頭鴕鳥；要自律嚴管嚴控，不容內鬼藏身；要聚焦主業主責，不搞脫實向虛；要奮發有為、善於作為，守土有責、守土盡責；要增強憂患意識，保持鬥爭精神。按照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要求，將防範風險的先手，與應對和化解風險挑戰的高招結合起來;將打好防範和抵禦風險的有準備之戰，與打好化險為夷、轉危為安的戰略主動戰結合起來，守住風險底線，堅決打好防範化解金融風險攻堅戰。”
最後一位發言的是清華大學中國經濟思想與實踐研究院院長李稻葵。他用“成長煩惱”來比喻中國經濟的發展，因為我們是成長中的大個子，“個頭長得太快，難免不協調、不平衡。一些領域投資過多、産能過剩，一些地區生態破壞、亟須修復，一些核心技術還沒掌握。但是必須看到，這些問題完全可以在成長中得以解決。”所以，必須以冷靜、開放的心態合理應對今日賽場明星的挑戰。他最後的結論是：“中國仍然處於重要戰略機遇期。只要我們抓住戰略機遇，更加堅定地推進改革開放，中國經濟的明天一定會更美好！”其實，這也是整個下午的大會發言給委員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會議結束以後乘車回駐地。5點20分左右到達豐大國際。
晚上8點運動了25分鐘左右。8點半看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的兩會特別節目。
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採訪
其中有我關於職業教育問題的2分鐘左右的訪談。昨天採訪時我還就解決教育問題的出路提出了建議，特別介紹關於未來學習中心的構想。記者平凡非常感興趣。他還專門用手機拍攝了一段我關於盲道問題的視頻，今天在央視財經的小程式中以#兩會財經説#播了出來。
9點半寫手記。昨天的《人民政協報》頭版發表了我的小文《共識凝聚力量》。我在文章中寫道：在全國兩會的舞臺上，需要政協委員起到上傳下達的作用，通過協商達成共識，通過共識來凝聚力量。委員的使命之一，正是以形成共識為己任。每一位委員通過自己專業上的不同認識，通過對民間走訪摸到的一手資訊，通過對具體問題進行地深入調研，就能夠把自己變成形成共識的一個個小小樞紐。真正的共識，必然是民間官方不同聲音的結合，必然是科學人文不同專業的組合，必然是激進保守各種心態的平衡，必然是四面八方各種力量的匯聚。因共識而行動，中國夢將會書寫最美的新篇章。
其實，無論是今天上午審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草案）》，還是下午的大會發言，不都是為了形成共識嗎？上午的討論，我們形成了積極促進外商投資，保護外商投資合法權益，營造法治化國際化便利化的營商環境，為推動高水準對外開放提高法治保障的共識。下午的大會，我們形成了仍然處於重要的戰略機遇期，我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變，要中國經濟投上信心一票的共識。
晚上11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