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在巴林舉行的第42屆世界遺産大會上,梵凈山被列入世界遺産名錄。至此,中國的世界遺産增至53處,世界自然遺産增至13處,成為擁有世界自然遺産最多的國家。欣喜之餘,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人們對“世界遺産”認識的偏頗。
人們耳熟能詳的可能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産,如神農架、梵凈山等自然遺産,長城、故宮等文化遺産,泰山、黃山等混合遺産,以及崑曲、武術等非物質文化遺産,但還有另外一些同樣是國際組織認定的世界遺産卻少有人了解,如同樣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世界生物圈保護區、認定世界地質公園,還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等。
相比自然遺産、文化遺産等的知名度,農業文化遺産可謂“藏在深宮人未識”;相對自然保護區和文物保護單位與傳統村落的保護投入,農業文化遺産則是“被遺忘的角落”。
中國是農業大國,有著悠久的農耕歷史和燦爛的農耕文化,對於農業發展的價值早在100多年前就已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1909年,美國農業部土壤局局長、威斯康星大學富蘭克林·H·金教授,遠涉重洋考察了中國古老的農耕體系和保護自然資源的方法。在此基礎上,他寫出的《四千年農夫》,在20世紀50年代成為美國有機農業的“聖經”。在我國,從歷史學和考古學的角度進行農業遺産研究大約有100年的歷史。新中國成立後,在周恩來總理的關心下,中國農業科學院和南京農業大學在1955年成立了“中國農業遺産研究室”。但是,對活態、系統性農業文化遺産進行發掘與保護只有10多年的時間。針對農業與農村發展不可持續、農業生物多樣性減少、農業生態系統功能退化、傳統農耕文化不斷消失等問題,聯合國糧農組織于2002年發起了“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計劃。中國是聯合國糧農組織倡議的最早響應者、積極參與者、重要推動者和最佳實踐者。2005年,經過原農業部和中國科學院共同努力,將“浙江青田稻魚共生系統”成功推薦為世界上第一批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截至目前,我國已有15個項目得到聯合國糧農組織的認定,數量居於世界首位。
農業文化遺産是勞動人民長期生存智慧的結晶,蘊含著豐富的社會、經濟、文化、生態等價值,對於現在以及未來農業與農村的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習近平總書記十分關心農耕文化保護工作。2016年至今,農業文化遺産發掘與保護已經連續三年寫入中央“一號文件”。早在2005年,針對青田稻魚共生系統被列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試點,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就作出重要批示。後來,他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又進一步指出,“農耕文化是我國農業的寶貴財富,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不能丟,而且要不斷發揚光大”。
儘快發掘、保護以及向國際社會推薦我國的農業文化遺産,涉及文化保護問題。其實,在聯合國糧農組織所認定的52項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中,有很多國外項目中的關鍵農業技術或農業物種都與中國密切相關,甚至來源於中國。例如伊朗的坎兒井,與新疆的坎兒井異曲同工;日本和歌山的青梅和南韓河東的傳統茶園,均來自於中國;日本大分的香菇種植始祖在浙江慶元,佐渡島的朱鹮更是來自於陜西洋縣。而我國的相關項目尚未申報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有些甚至尚未被列入中國重要農業文化遺産。
發掘、保護、利用、傳承農業文化遺産,也關乎國家的文化自信。我們現在談農業可持續發展,其中一些低碳迴圈的農業發展模式,如稻魚共生、桑基魚塘、稻作梯田、農林複合等,很多都可以從農業文化遺産地裏找到。發展現代農業,不僅需要現代農業生産技術和現代經營管理技術,還需要汲取傳統農業中的智慧。農業文化遺産的發掘與保護,對於解決當前全世界農業面臨的一些問題都有重要價值,已經得到了國際廣泛認識。
聯合國糧農組織有一句口號:“農業文化遺産不是關於過去的、而是關乎人類未來的遺産。”我國最近10多年的工作表明:發掘保護農業文化遺産還有助於推進農業國際合作,向世界傳播“中國經驗”;有助於拓展農業功能,真正實現三次産業融合發展;有助於提高農業生産綜合效益,實現農民就業增收和脫貧致富;有助於農村生態保護,讓農村成為安居樂業的美麗家園。
農業文化遺産地具有重要的生態保護與文化傳承功能,期待國家能夠將重要農業文化遺産納入自然遺産與文化遺産保護的範圍,在政策上相對傾斜,在資源上進行整合,儘快建立農業文化遺産保護專項。同時,進一步完善農業文化遺産保護的立法,出臺更高級別的法律法規,以此來推進農業文化遺産保護工作規範化、可持續地進行。(作者係全國政協委員、中科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自然與文化遺産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