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是為了豐富——行進中的繪畫日記
——黃承遠(Huang, Cheng-Yuan)/整理:許惠琪(Hsu, Hui-Chi)
〈本我〉
繪畫的生動在於抽取出對象的特質,
若只在乎表像,不能深探表像之下,
那作品就只是個軀殼、形式;
我要説的話即隱藏于形式之下。
形式的作品雖存有作者的個性,卻少了作者的心,
沒有心的作品,容易成為一種偽裝;
唯美的畫面多了偽裝,少了部分的醜與不自然的「自然」,
醜即是拙,卻更容易貼近真;
不過也有可能又是另一種偽善。
〈耕耘〉
經營畫面猶如耕耘土地的勞動,
不停地重復、破壞、再重建,以醞釀生命的能量,
炭色如泥土、養分,而我就是那農夫,
我希望內心無論是躁動或細膩的情感,均能牢牢根植于畫裏的所有元素,
潛藏在每一線條、造型、動作及空間之中,
畫裏找不到符號,僅有由人的情緒所灑落的種子元素,
慢慢紮根、滋長、茁壯,生生不息。
〈情釀的線〉
喜歡線條,因為它能即刻宣泄完全的自我,
躁進系列的剛硬線條,有衝撞外在環境、力求生存慾望的我;
擁抱系列的柔韌線條,有沈潛向內、訴説縷縷情思的我。
線條就像一匹野馬,縱橫在畫布的各個角落,
留下痕跡,留下氣味;
又像是悠然升起的輕煙,
迴旋飄散,余韻猶存。
〈乍瀉的赤裸〉
因狂奔而來的情緒無法等待油畫的慢幹,
我大多選擇炭精筆、壓克力在紙張上作畫;
其迅速快幹的特性,承接我所有傾瀉流出的情感,不致讓它冷卻。
全然身與心的投入,
撕裂出最脆弱、裸露的我,
于個人的天地之間,與畫面進行最私密的對話。
〈氣韻與收放〉
我的繪畫觀念,起于西方技法的基礎,而與中國水墨相遇;
迷戀水與墨在紙張纖維中滲透的溫潤美,
及那種知黑守白的虛實感。
而以炭色為筆墨,
讓氣韻的流轉與收放的綿密,
穿透我的繪畫平面,凝動、漫延人的情感。
〈相遇.大師〉
因為特別注重畫面深刻的元素,
所以非常欣賞魏斯(Andrew Wyeth)畫中存在的濃濃鄉愁,
裏頭鋪陳的空間氛圍、對象氣味具體而現;
他透過最樸實的題材,洋溢無比動人的情懷。
而德國女畫家柯維茲(Kathe Kollwitz),
同樣以深厚的素描技巧,
用很沈、很重的線條,去描述低下階層的勞工,
著實讓人感染悲憫的大愛。
〈簡單的力量〉
經由速寫,瞬間捕捉對象的特徵,精煉多餘的情緒,
讓平常隱而不顯的繪畫元素,有它自己澎湃洶湧的魅力,
以這樣的經驗再回到複雜對象時,才能在繁複中見到最初的感動。
簡單就是一種力量,
簡單不等於畫面的簡化,而是看待對象的一種單純;
單純才有機會接近全體,窺見自然的真相。
過多的細節反而遮掩了真實,
一切的描繪都將引向一個「大體」的目標,
要擁有簡單,須先了解什麼是豐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