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大家》播出節目《國畫大隱許麟廬》,以下為節目內容。
五十年前的北京,曾經有一家門面並不起眼的店舖——和平畫店。這家不足四十平米的畫店,幾乎天天門庭若市,匯聚了當時北京的各界名流。在中國現代美術史上,它的影響舉足輕重。今天,做客我們《大家》演播室的就是畫店的創辦人,齊白石的關門弟子,著名國畫大師許麟廬先生。
解説:和平畫店的舊址已經淹沒在王府井的一片繁華之中了,今天我們能看到的只有這張畫家黃永玉憑記憶創作的外景圖。五十多年過去後的2006年2月11日,幾位當年經常聚首和平畫店的老友,又重新聚集在許麟廬之子創辦的和平藝苑。
黃永玉稱許麟廬為“比我老的老頭”,幾年前他曾以此為題寫過一本書。今天的重逢讓他又拿起了畫筆,就在黃永玉給許麟廬畫像時,另一個比黃永玉還老的老頭——黃苗子也來了。
解説:這個站在白石老人身後的年輕人就是他的關門弟子許麟廬。六十多年過去了,恩師的音容笑貌並沒有因為歲月而變得模糊,塵封的記憶在多年珍藏後依然清晰如初,時光無法風化的永遠是這份留念:“麟廬弟,常相見。”
主持人:您什麼時候第一次看到齊白石先生的畫?
許麟廬:初中,放學以後,我經常到東馬路的畫店去看畫。有一次我們偶爾的看見一個喜鵲趴在西瓜身上。這個喜鵲比真喜鵲還要大,還誇張!我説這個畫怎麼這麼誇張?這麼大的喜鵲,喜鵲還在西瓜上趴著,所以我就在那兒,印象就深了。我説這是誰畫的?
[解説:]他當時並不知道這幅畫的作者是誰, 直到有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齊白石的得意門生李苦禪。
許麟廬:從前有租界,法租界一家飯店看畫展,看到李苦禪的畫展。我看他的畫也非常有氣派,看苦禪的畫也非常氣派,給我的印象當時也非常之深。後來我説苦禪在什麼地方,住在什麼地方?他説他就住在北京。後來跟苦禪也見了面了。我説,在當時也非常佩服他的畫。我説,你的畫氣派非常大,我也非常喜歡。29歲的時候,我由天津我的家裏頭就搬到北京去。到了北京以後我就拜訪了他,拜訪苦禪,我們兩個人非常投機。我説非常佩服你,我還佩服一個老先生——畫喜鵲這個老先生。後來他説:“就是白石老人,他是我的老師。”我説我對他五體投地,我説:我想要見這位老先生,我非要拜他不可。後來苦禪説,可以啊!我領你去。
[解説]1945年,經李苦禪介紹,時年29歲的許麟廬拜訪時年81歲高齡的齊白石。當年白石老人已不收徒,在自家門上寫上了字條;心病發作,停止見客。
許麟廬:後來有這麼一天,苦禪領著我就到了白石老人家裏頭。我見了白石老人,我説我對您的畫是五體投地,我見了您的畫五體投地,我説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的畫。後來苦禪就説了,我這個兄弟要拜老師為老師。後來我跟老師做個揖,我説李兄苦禪兄介紹要引見我拜您為師。老先生説:不敢當!我當時就給老師跪下磕頭。
主持人:當時就跪下了?
許麟廬:我磕了三個頭。我説我拜您為師吧!我這不是一天了,我在學校裏頭我就佩服您。磕完頭以後,我又給苦禪做個長揖。我説謝謝您引見我拜老師,我非常感謝你。
[同期] 李燕:我父親的朋友一輩子多的很,但是跟許叔叔這關係很不一般,真是情同手足兄弟一般。到白石老人晚年,都已經不能收徒弟了。鐘靈有一段回憶,鐘靈這人何許人也?開國大典毛主席胸前戴的那條“主席”那倆字是他寫的。他也非常想跟白石學畫,到了白石老人那兒,白石老人説:我現在歲數太大了,我教不了你了。
訪談:
主持人:那時候齊白石老人收您做徒弟有沒有考試?或者有沒有考察考察您?
許麟廬:後來,我第二次、第三次,又到了齊老師家,我帶了一張畫,我叫老師看看。我當時畫的什麼呢?畫的一張月季,月季上邊有個蜘蛛網,蜘蛛網上邊有個蜘蛛。畫蜘蛛網,蜘蛛網挂在月季裏,花葉上頭。後來老師看了很高興,老師就提到,那時候我叫德麟,不叫麟廬,這個麟廬後來是老師給我起的。他為什麼起這個名字,後來他跟我説,吳昌碩叫缶廬,那你就叫麟廬吧。從29歲開始我就叫麟廬,至今現在還叫麟廬。
[解説:]已故國學家啟功先生也是齊白石名下弟子,他與許麟廬有著近六十年的同門手足情。
[同期] 啟功:許老雖然比我小幾歲,但是許老是我們的大師兄,這是毫無問題的。這個誰來證明,問齊白石先生,説齊爺現在要在,就問:誰是大師兄?那當然……
主持人:他怎麼教您的?
許麟廬:我看老師的畫,看他畫畫,怎麼用筆怎麼用墨。他天天畫,沒有一天不畫的。你説90多歲,快臨終了他還畫。三天不做畫,手一點兒狂態都沒有。他畫畫戴著圍裙,圍裙就是廚房大師傅的圍裙,手戴著套袖,他畫畫,兩個手戴著套袖,身上披著圍裙,他怕墨給染了。
主持人:您覺得您從白石老人身上學畫,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許麟廬:我拜了齊白石以後,首先第一張臨摹的就是大蝦。
主持人:他畫蝦大家都知道很有名,他畫蝦之前會看蝦嗎,真正的蝦,還是靠腦子裏的?
許麟廬:他有一個盆,一個水盆,水盆裏面養著蝦,他就看,看蝦腿怎麼伸的,須子怎麼動。見到老師的畫就臨摹,臨摹不是一年半年,從拜師以後,我見到我的老師的畫,我就臨摹。我畫大蝦畫了這麼些年,宋文治他也請我給他畫蝦。他説你畫蝦,南京的友人都很喜歡。有時候我畫好了畫,他就拿走,拿走了跟齊白石對照一下子,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往往就把我説成真的,把老師的畫説成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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