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主辦,中國美協、 中國重彩畫研究會協辦的“繼往開來”——蔣採蘋從教50週年展覽將於2009年6月19日上午10:00在中國美術館6號、8號展廳開展,展期持續到2009年6月27日,參展畫家有蔣採蘋 、尼瑪澤仁、何家英、唐勇力、劉新華、牛克誠、許仁龍、蘇百鈞、張導曦、唐秀玲、郭繼英、許俊、潘纓、郭寶君、金瑞、趙栗暉、王冠軍、葉健、劉金貴、劉臨、吳曉丁、金沙、林靜之、曹雲薈、蘇柏鬥、劉山花、白雲浩等
中國重彩畫教學十年
——(1998-2008) 蔣採蘋
我在20 世紀50 年代中央美術學院學習時,常聽老師們講:“中學為體, 西學為用”。潘公凱院長説:“以西潤中”,二者是一個意思。近30 年來,受西方文藝影響的“八·五思潮”等衝擊波,似乎都沒有動搖過我這顆中國心。中國畫要發展,必然要借鑒世界繪畫,但前提是必須立足於我們中華民族繪畫的本體之上。我們中國畫家必須有自己的文化身份,不能身份不明。“重彩畫”是唐代的稱謂,盛世的大唐文化是最能代表中國文化身份的。
雖然我已從教50 年,而且主要是從事工筆重彩畫的教學。但是,從我 正式提出“中國重彩畫”和開始全面的中國重彩畫教學,則是近10 年之事。從1998 年3 月起,我在文化部教育科技司、中央美術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的支援和主辦下,10 年時間共主持了9 屆中國重彩畫高研班,包括碩士課程班以及招收正式碩士生和博士生。至今共培訓了近300 名學員。“全面”是指包括中國重彩人物畫、花鳥畫、山水畫,尤其是傳統的青綠山水畫和金碧山水畫在近代幾乎失傳,所以更應當培養後續人才。
我的一貫教學原則是“以創作帶動技法畫材的學習”, 這是符合中國傳統文化的“道與器”的關係的。美術理論家夏碩琦先生説的好,他説:“技術只是工具,是火箭推進器,到一定高度要卸掉,將繪畫最終推到一種精神高度和境界。” 這種“精神高度和境界”就是“道”。“器”是手段,“道”是目的,“器”是為“道”服務的。二者雖不可偏廢,但二者的關係卻不可倒置。只追求“器”, 只能成為畫匠。只有追求“道”與“器”的和諧,才能成為真正的藝術家。
一個優秀的畫種如能傳承後世,作為學科的課程設置上必須有比較完整的教學體系。我曾在中國重彩畫創作中提出六要素:一、創意;二、構圖;三、造型;四、色彩;五、技法;六、畫材。此“六要素”是與傳統的“六法”基本一致的。
西元6 世紀時,南齊謝赫提出“六法”論,當時水墨畫尚未出現,只有“丹青”一種色彩繪畫。所以謝赫的“六法”論實際上是中國色彩繪畫實踐的理論總結。謝赫本人是當時著名的肖像畫家,同時也作美術評論。 因為他身兼二職,所以他的“六法”論的提出是切合實際而又精闢的,在傳承上1400 多年以後,仍為現代中國畫界所接受並奉為經典。經典就是體系,雖然這一體系當時只是一個雛形,但它卻是無可替代的,它仍在指導著現代中國繪畫的實踐。下面試以現代觀念簡略地解釋“六法”:
一、氣韻生動。(精神和理念的)
二、骨法用筆。(線的藝術和造型)
三、應物象形。(觀察生活和以象造型)
四、隨類賦彩。(色彩學)
五、經營位置。(構圖學)
六、傳移摹寫。(學習經典和技法畫材)
從20 世紀60 年代開始,中國畫的教育納入了借鑒西方的現代美術學院教育體制中,這是正確的。但是作為中國畫自身的特點認識不足,借鑒西方較多,對作為民族繪畫的體系研究和整理不夠,因此缺少自身的完整性和系統性。在中國畫創作理念與方法、線的造型和線的藝術、古典繪畫經典的臨摹和學習等幾個方面還是有所建樹的。但是,在八、九十年的現代中國畫專業教學實踐中卻沒有建立起“中國畫構圖學”、“中國畫色彩學”、“中國畫畫材學”的系統的課程。中國畫專業學生學的還是西方的《透視學》和《色彩學》,“中國畫材料學”是完全缺失的。以“六法”的體系來衡量,現在是缺失了後三項,即缺失了一半的內容。21 世紀開始,某些重點美術專業院校增設了中國畫技法材料工作室或畫材課,但是《中國畫構 圖學》、《中國畫色彩學》仍然缺失。
我在求學時期,因受師輩影響對中國傳統顏料很感興趣。1976 年以後,我有條件對傳統顏料和日本的人造礦石顏料有進一步研究和實踐。顏料學只不過是畫材學的一部分,對“中國畫材學”的完整整理和研究還是任重而道遠的。幸而有不少有相同學術觀點的中年畫家和教師,他們在我10 年辦學中與我合作,“中國畫構圖學”和“中國畫色彩學”的課程由他們試講並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六法”中列為首位的“氣韻生動”最為重要。因為它是“道”與“ 器”和諧結合的最終體現,也是作畫過程中貫穿始終的。我在50 年教學中感受 最深切的就是學生們如何從開始到完成的整體畫面的藝術上的把握和處理的問題。因為中國重彩畫的畫材與技法比較複雜,從而製作時間較長,極易陷入純粹的技法與畫材的處理中,忽視或忽略全畫的整體的藝術處理,最終會導致滿幅只見技法與畫材飛舞,而“ 氣韻”全無。因此,“氣韻生動”必須一貫到底才能畫出一幅好畫,這就需要畫家本人的創作激情也是一貫 到底。真正的藝術家是以自己的生命作畫的,一幅作品的産生正是畫家的一段生命的表現。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説:“藝術家要進一步表達出形象內部的生命,這就是‘氣韻生動’的要求。”
“六法”的提出者謝赫是一位工筆重彩畫家。因為這一畫種追求畫風的細膩精緻,所以極易走到刻板僵死的狀態。“氣韻生動”的提出正是針對此種舍本求末的弊病而言的,“氣韻生動”之所以置於首要地位,正在於它是統領其他五法的。謝赫的“六法”論是“道與器”的關係的具體體現。經典之所以成經典,因為它是經歷了長期歷史考驗而仍屹立不倒,而形成體系的學問是不容被輕易反掉的,我們後人只能繼承它、深入地理解它、努力地豐富它和發展它。
從世界美術發展的近30年的宏觀上看,從1978年美國史學家薩伊德的《東方學》和《文化與帝國主義》出版,強烈地影響和啟發西方學者,改變了他們長期以來以自我為中心的觀念,轉而虛心地關注東方文化,虛心地向東方學習。而在20 世紀70 年代末,正是作為東方文化代表的中國畫家拼命地向西方文化靠攏,這是東西方文化的大錯位。近年來中國畫家經過沉重的反思開始清醒,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宗白華先生説:“歷史上向前一步的進展,往往是伴著向後一步地探本求源。” 最為古老的中國 重彩畫這朵奇葩,正是在這種“探本求源”的東方文化整體復興的大趨勢下,重新煥發了青春。
2008 年5 月2 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