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網版畫是一個科技含量高、對媒材依賴性強的畫種,是一個缺少歷史積澱、但也沒有傳統負荷的版種。我國的絲網版畫雖然只有20餘年的歷程,但以迅捷的步伐走出木刻版畫的陰影,以頑強的拼搏擺脫工具材料等的困擾,在現代語言方式與東方文化精神的熔鑄中走向自主,在絲網語匯獨立品格的探索中走向自立,雖然近年來一直處於平原狀態,但其潛在優勢尚未得到充分發揮,其發展空間和前景是令人樂觀的。
絲網版畫是伴隨著改革開放的鐘聲進入中國的,寬鬆的社會環境與開明的文化政策,為其發展提供了自由而廣闊的空間。因此當其一落戶于院校,便以嶄新的姿態開始了藝術探索與試驗。然而在初創期絲網版畫還是經歷了一段艱難的里程。首先,從創作條件來看,設備極其簡陋,工具材料多為代用品,污染嚴重,品質不達標。因此第一代絲網版畫家是在冒著身體受到損害的危險摸索開拓的。如果得知廣軍先生創作的中國第一幅絲網版畫《秋天你好》是用油印機印製的,即使簡單粗糙些,也不會否定其歷史價值了。此外,絲網版畫不像木版畫那樣有著悠久的傳統與深厚的底蘊,畫家可資借鑒的只是印染廠師傅印背心的經驗,所以是在非專業狀態中進入絲網專業領域的。在探討絲網版畫形成的過程中有一點不可忽視,即木版畫對絲網版畫的影響。由於第一代絲網版畫家均為木刻版畫家,在從事絲網版畫創作前,已接受了系統的基礎訓練,並在木版畫領域有所成就,這便從兩方面影響了絲網版畫。一是使絲網版畫創作先天便具備了一定根基,另一方面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木版風格的影響。所以廣軍的《秋天你好》、《春風》(1979年)、陳聿強的《斑馬》(1980年)等都明顯留有木刻版畫的痕跡是不足為奇的。
中國絲網版畫走出木刻版畫的陰影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80年代中期的現代藝術運動為絲網版畫的進一步拓展提供了契機,整個美術界“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西方”的整體取向,使得沒有傳統重負的絲網版畫在技法完善的同時,以相比其他版種更為開放的姿態廣泛吸納國內外的藝術養份,並自由地借鑒各種藝術表現形式,因此發展速度蔚為可觀。一方面紛紜的藝術思潮給絲網版畫提供了豐富的、取之不盡的思想營養,另一方面,自由的學術創作空氣也為絲網版畫的多方探索提供了可能。因此,第一代絲網版畫家在藝術表現上,既注重作品的文化含量,注重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挖掘,又對西方現代藝術語素廣泛汲取。如1985年以後廣軍的《採蓮圖》、張桂林的《禦門》、《宮墻》、《長城》等古建築系列,既內蘊著一種東方傳統文化精神,又體現出現代藝術品質。而且各藝術院校絲網版畫工作室相繼建立,絲網版畫技法知識在各地逐漸推廣、普及,雖然工具材料問題仍未很好的解決,也未形成可觀的創作隊伍,但中國的絲網版畫已經走出了蹣跚學步的童年期,進入了闊步前行的重要階段。
90年代中期以來,絲網版畫呈現出三世同堂的新局面:第一代絲網版畫家漸次成熟,第二代絲網版畫家嶄露頭角,近幾年第三代亦浮出水面。從知識結構上看,新一代的絲網版畫家與其前輩存在很大差異,如果説第一代所接受的還多是傳統教育的話,那麼年輕的絲網版畫家則是在現代主義藝術的洗禮中接受版畫教育的。因此觀念新,接受新事物快,注重物性探索,加之隨著科學技術水準的提高,設備材料的改進,以及大量國外媒材的輸入,使得絲網版畫語境轉換、圖式更新、技法精進,加速了自身的現代化進程。
在1994年的第十二屆全國版畫展上,絲網版畫同時獲金、銀、銅獎,在此後的國家級大展及“三版”展中,絲網版畫亦連創佳績。中國美術家協會版畫藝委會與中國網印及制像協會又成功舉辦了兩屆全國絲網版畫展,《中國版畫》雜誌與廣州美院舉辦了中國絲網版畫回顧展與學術研討會,包括本次中國當代絲網版畫20人展,都充分顯示出這一年輕畫種的活力與朝氣。
然而,畢竟絲網版畫的歷史尚短,加之對其本體語言特徵及優勢與創作規律研究不夠,而使這一新的版種一直處於平原狀態。如何處理好觀念表現與社會效應的關係,習作與創作、印刷功能與複製傾向以及既發揮其設計與色彩優勢,又處理好與一般設計與繪畫的關係等,是擺在絲網版畫同仁面前的一些新課題。相信:隨著問題意識的增強與研究力度的加大,絲網版畫創作一定會在反觀與省思中提升到一個新高度。
(齊鳳閣:《中國版畫》執行主編、深圳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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