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場
一個難以逾越的巔峰
“正是《茶館》《雷雨》等劇目奠定了北京人藝的風格,因此,《茶館》決不能丟掉。我們很有幸接著老一輩藝術家把《茶館》的輝煌繼續下去。《茶館》是一面旗幟,是中國戲劇寶塔尖上的明珠,我們希望有更多優秀作品超越它,我們才可以説,我們有不亞於世界上其他國家的戲劇藝術。”
——新版《茶館》中飾演秦仲義的演員楊立新
《茶館》還能演多少場?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人們也許可以信心滿滿地回答。但如果在《茶館》前加上“原汁原味”這個定語,人們也許就要馬上換一種回答問題的語氣了。因為,不可否認的現實是,雖然人藝舞臺上的《茶館》依舊如當年一樣常演不衰,可代表著一種時代風格印記《茶館》的味道卻正在不可抗拒地漸漸淡去。對於這種擔心,優秀話劇演員在某種程度上的斷檔自然是原因之一,但説到底,其實是因為我們缺乏足夠多的經典戲劇,僧多粥少成了話劇舞臺上的又一殘酷現實。
如今,話劇市場的多元化日趨明顯,但在輕鬆幽默甚至是惡搞之餘,經典嚴肅話劇的傳承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課。可是,近十年來,優秀的經典改編或重現卻鮮有見到,原創方面更是極為乏力,創意雷同,盲目追逐流行,浮躁且急功近利的現象甚至有增無減。有時,藝術甚至淪為了一些人沽名釣譽、招搖過市的手段或幌子,他們以此來標識自己在時代位置中的偽“前衛”姿態。
和如今不同,當年《茶館》的全體創作者則都本著精益求精的態度。劇本寫成後老舍數次修改。其中一稿結尾是“王掌櫃救了革命者,自己飲彈犧牲”。當時於是之提議説,結尾處如果有幾個老頭兒話滄桑的戲效果會更好。沒想到一週後,老舍就寫出了三個老人説著掏心窩子的話,最後擲起漫天紙錢的結尾,這也成了如今《茶館》中最為經典的一幕。當然,對於各種意見,老舍也並非照單全收,例如曾有人建議他加強人物的革命性,讓人的尊嚴更為主動地爭取和發揚光大,當即就被老舍拒絕了,他説《茶館》這齣戲就是“用這些小人物怎麼活著和怎麼死的,來説明那些時代啼笑皆非的形形色色”。
在演出前的紀念儀式上,北京人藝院長張和平也曾擲地有聲地表示,北京人藝要創排新戲,但老家底也不能丟,要學習前輩藝術家對藝術的執著、嚴謹和奉獻精神,北京人藝的首要任務就是繼承、守望好老一輩藝術家留下的寶貴家産。他説:“這是我們的共識,我們不做敗家子。”但是,僅憑演好一部《茶館》就能守住前輩留下的家當嗎?“人藝”話劇中所蘊含傳統的精神魂魄在新時代又該有怎樣的表現方式呢?
在充滿標誌性的600場之夜,老舍之子舒乙為人藝送去了一幅賀詞,上寫著:“喜茶館六百場,祝人藝萬年松。”這種祝福就像張和平院長所表的誓言一樣,總是説起來容易,實施起來卻並非易事。就像一位劇評人所説的那樣,多少年過去了,當“小劇場”一枝獨秀、獨領風騷地統治著日見淪落的話劇舞臺時,我們所熟知並景仰的“北京人藝”的精神與風格亦在這一喧囂的“嬉鬧”聲中演變成了明日黃花,它的境遇就像一面魔鏡,由此而映照出一個物質時代的光臨是如何將當代藝術的鋒芒漸次消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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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
絕版《茶館》告別演出
1992年7月16日,在北京人藝建院40週年時,老版《茶館》在首都劇場演出第374場,這也是它的告別演出。當時黃牛們在劇場外的叫賣是:“絕版《茶館》門票,300元一張!”
劇場後臺亂成一片,年輕的演員拿著扇子、T恤讓老藝術家簽名。這也讓當時已患病、經常出錯忘詞的於是之更加緊張,他跟藍天野説:“我今晚要出毛病,跟你的那段戲,你注意點兒,看我不成了,你就設法接過去。”結果,他果真忘了詞,而且不止一處,每幕戲都有漏洞,在臺上的他痛苦極了。劇中飾演小丁寶的呂中回憶説:“演出結束後,是之老師在後臺靜靜坐了很長時間。”謝幕時,幾個觀眾跳上臺,自發獻上一條橫幅,上寫著“戲魂國粹”。於是之激動地在後臺對其他演員説:“觀眾太寬容了!”當愧疚的於是之坐車悄然離開劇院時,很多觀眾還守在劇場門前等著再看他一眼,但他因為太累了而沒有下車。後來,這也成為他的一大遺憾,每次回憶起來都十分自責。
1999年
“危樓”創新起爭議
1999年10月12日,北京人藝以全新陣容重排《茶館》,由林兆華導演,梁冠華、濮存昕、楊立新、宋丹丹、馮遠征等主演。林兆華認為“要創新就必須尋找新的表現方式”,於是,他讓布景參與了表演,全劇場景有了大變化,原本興盛的大茶館從開始就是一片危樓,透過茶館可以看到街上奔跑的汽車。
很多觀眾不接受新版《茶館》,最大爭議在結尾。焦菊隱版《茶館》是以王利發拿著秦二爺的圍巾走向後臺結束。而在林兆華的新版中,又加出一小段:國民黨黨棍沈處長乘坐美式吉普車得意地宣佈茶館已歸他所有,並用一連串“好”隨口回答隨從的建議。反對者認為,這樣處理結尾過於詼諧,破壞了《茶館》的悲劇意味。馮遠征在談到這個版本時曾説,林兆華對話劇的探索是對的,作為演員我們願意進行新的嘗試,但也能夠理解觀眾的質疑。
2005年
赴美演出笑聲同步
2005年6月,為紀念《茶館》導演焦菊隱誕辰100週年,北京人藝重排焦菊隱版《茶館》,林兆華任復排藝術指導。此番演出除演員與當年有變換之外,在場景和調度上都與焦版別無二致。
1946年,老舍曾在美國説“我們的話劇絕不弱於世界上任何人”。2005年10月,《茶館》赴美演出。劇中飾演松二爺的演員馮遠征回憶説,在華盛頓,雖然80%的觀眾都是美國人,要看字幕才能明白,但演出中的包袱觀眾都能很快反應過來,笑聲幾乎是同步響起,現場效果非常好。這還要歸功於老版中的“劉麻子”——英若誠先生。他對《茶館》的翻譯不是簡單直譯,而是將劇本中老北京的土話翻譯為相應的美國俚語,十分口語化,讓美國人明白其中的笑點和“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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