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墨”及“新文人”作品,現屬於當代藝術品收藏的重要門類,總有一批藏家是最早開始收藏這個門類作品的。藏家及畫廊主陳希全從05年“新水墨”門類及朱新建作品在市場上並不多見的時候,就開始收藏這些在當時屬於絕對“新銳”水墨作品,從最早的單純收藏到現在經營一家畫廊開始介入市場。就收藏經驗及判斷藝術品收藏價值的觀點,陳希全接受了記者的採訪。
“藝術品和其他商品不一樣,其他商品要算回報週期的,藝術品沒有固定的回報週期的,彈性很大,和人的感情和考慮深度有直接關係的,收藏群體會突然會從一個點上達成興奮點的重合。”
從“朱新建”開始
記者:陳老師的收藏很多,能介紹一下收藏的體系麼?
陳希全:我的收藏主線是新水墨新文人兩大門類及學院派的中青年畫家作品,包括“七零水墨”的一些藝術家的,是從05年左右開始收藏的。05年左右這些藝術家正在突破傳統,個人的風格開始顯現出來,在當時已經很可貴了,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這些作品在我看來有感動人的地方,並且從技法方面是在繼承傳統並帶著西方的因素,這兩點吸引了我。
記者:朱新建的作品現在廣泛受藏家及畫廊關注,但是05年的時候還沒有這種關注度,您當時是怎麼發現朱新建作品的?
陳希全:我現在的收藏思維,就是從收藏朱新建之後總結出來的。10年時候,書畫交易市場已經非常活躍了,很多畫家的作品價格已經非常有誘惑力了。我早年看過他幾張美人圖,並沒有引起重視,這些作品也沒有讓我有非要買的震撼力。直到有一天,我在市場上看到他的一張設色花鳥作品,提款是佛家偈語,和花鳥主題本身沒有關聯,但整幅作品筆墨設計非常的有特色,能感覺到他的提款和筆墨內在有一種自然的內在聯繫,突然就震撼到我了。産生興趣後,我就在市場上找,當時的濟南市場上只知道一家畫廊有他的作品,但是那家畫廊就是不賣。沒辦法只能去南京了,南京的文化市場很多,第一次去南京沒有任何收穫,第二次又去,找到江蘇省文物店,和文物店一起有一傢俬人經營機構,發現了一批精品,開了收藏朱新建作品的頭。朱新建作品從一開始鮮有人問津,到後來的市場火熱,整個過程我都參與了。
記者:朱新建的作品雖然現在受關注,但一直都存在爭議,會有些藏家覺得“美人圖”這種題材屬於小氣象,不會被美術史認可。
陳希全:涉及這種題材,爭議是肯定的。喜歡朱新建的作品的藏家,其中有喜歡傳統中國傳統筆墨的,那就不説了。還有一種是喜歡西方繪畫元素的藏家,朱新建的作品創作元素裏有流行的東西,有漫畫的偏離感,有表現主義,還有超現實的色彩。能讓人發現,原來西方的繪畫元素,可以用中國筆墨表現出來。
“內容大於形式”
記者:您一開始不是從事藝術品行業的,早年您是通過什麼機緣對收藏感興趣的?
陳希全:平常喜歡看書,雜文散文之類的,有一天忽然我看到一本畫論,包括石濤的一些文字,對我來説非常的難懂,看了多少遍和看天書一樣,又不甘心看不懂。就往這方面找,看到一些論述書法的批評文章寫得非常美,能看懂。從讀這個書法批評文章開始入手,看了包括書法史之類的史論書。後來通過別人推薦,我買了一些油畫,又對怎麼看懂油畫産生了興趣,什麼是好什麼是壞總需要一個標準,怎麼能把握標準,因此又看了西方美術史。通過這些閱讀的積累,慢慢梳理出一個好壞標準。
記者:您開始收藏,是收藏誰的作品?
陳希全:我剛開始成體系的收藏,收的是賈又福工作室的研究生的,當時覺得賈又福的作品有視覺衝擊力並且感覺很新,正好有他研究生的一批東西,就都買了。我接觸新銳水墨還是03年左右,我當時買的還不是他們,買的是被稱為歐畫派的劉子健、谷文達、陳老鐵等第一批做“實驗水墨”的藝術家作品。再然後就是濟南當時有個畫廊,請了賈德江來選畫家,當時選了一批畫家,就是現在新水墨的這一批藝術家,黨震、劉琦、杜小同等,給我提供了一個機會。
記者:在市場這些藝術家作品市場並不明朗的時候,您為什麼能接受這些藝術家的作品呢?
陳希全:我當時開始對“新銳水墨”畫家的作品感興趣時,他們的作品在市場上基本買不到。畫廊方面也會很奇怪,認為我買的都是不賺錢的作品。的確,從投資角度來看,當時購買他們的作品並不算是良性投資,但是在發展角度來講,新水墨也好朱新建也好,對國畫是改革和創新。雖然大家都説筆墨隨時代,都會想到吳冠中説的那句話——“筆墨等於零”,但是吳冠中也説過“內容大於形式”,我非常認同。任何情感都是由內容支撐,一百個齊白石也趕不上魯迅對社會的影響力,文化內容對社會的引導,大於藝術不知道多少倍。
“橫向和縱向兩個坐標,參考藝術家學術高度”
記者:作為一個藏家,在收藏的時候會針對感興趣的藝術家做學術預期和市場預期?
陳希全:兩方面都要考慮,如果一個藝術家我做了學術預期,但是從市場並沒有關注他,這是最佳的投資點。我收藏朱新建的時候,同時看中了吳大羽的油畫,我覺得他的油畫有學術性,但是屬於收藏市場的洼地,當時他一張油畫並不貴,不過我資金有限,沒法同時收藏兩條主線。這才幾年,吳大羽的作品價格比當年高多了。
記者:學術是否高度,很難有個大家都贊同的標準,您覺得標準是什麼?
陳希全:我覺得有橫向和縱向兩個坐標可以參考,橫向上可以比較已經形成熟市場藝術家的作品價格,然後再比較是否和關注的這個畫家在一個水準上,可以根據這個水準預估將來的趨向。縱向比較,拿吳大羽舉例,他和徐悲鴻及林風眠一個時期,但是市場價位相差很大,有價格空間時就要開始考慮。徐悲鴻和林風眠已經進入美術史,被稱為傳統,但他還沒有。如果兩個藝術家的價格差別很小,是沒法判斷的,但差別大了就很容易判斷了。藝術品很微妙,在兩個人比較接近的時候是難預測的。
記者:您剛才説的橫向比較,想聽聽您個人的經驗,同樣是看畫,有人覺得不好,有的人覺得非常好,您是從哪些細節來判斷的?
陳希全:就我個人來説主要是從三個方面,一是藝術家作品,傳達出的感情是不是正能量。二是作品所傳達的思想,有沒有先進性、是否深刻。三是在繪畫這個專業門類裏的技術水品如何,筆墨也好,構圖也好,意境也好。藝術品和人一樣,有性格、有語言、有感情。就像一個人能給人有品味的感覺,從穿著打扮、使用物品、開的車、住的房子等方面都有體現,去他家,看他屋裏挂的藝術品,有時候會發現和他外在的格調非常不相稱,為什麼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就是這個人的判斷力是跟別人學的,一些品牌就會替他選擇了。但藝術品太小眾了,沒有進入普通人生活,沒有相關常識的人無法分辨藝術品的格調,可能會挂了一個沒品位的東西放在他周圍,這些沒品位的藝術品也反過來影響他。
記者:通過這三個細節,能體現出藝術品的氣質來。
陳希全:作為一個收藏者和觀者,如果發自內心産生佔有的慾望肯定是被感動了,是被藝術品傳遞出來的氣質感動的。內在的技術性問題,是藝術家的事。像吃飯,吃的人會感受到一道菜的色、香、味和精緻程度,但至於怎麼弄出來的是廚師的問題。
記者:除了收藏成熟藝術家的作品,發現您還有關注更年輕的藝術家,能分享一下您的思路麼?
陳希全:我還關注一些八零後的藝術家,我的思路是兩方面,第一個是看年輕人的奮鬥及努力程度,我會覺得就憑這個努力程度,也不至於發展的太差。第二個就是關注這個時代比較缺少的氣質,這個藝術家是否能夠給予。現在中國有些東西被衝的很零碎了,像浪漫主義和英雄主義,已經在生活中消逝了,被利益的交換和實用主義取代了。但這些這種東西又符合時代的需要。除了這兩點,最後要看性價比,藝術品的價位要讓藏家有一個預期。投資藝術家,一是藝術家的作品市場越來越好,相當於自己的判斷及品味被認可了。二是他有一個物質資産方面的回報,這是兩方面的快樂。
記者:現在的確是有些現象,有些畫商會通過坐莊的形式來提高某些藝術家的價位,您對這個現象怎麼看?
陳希全:這個現象事實存在,會傷害兩個人群,主要是藝術家,另一個是收藏者。通過資本的力量來硬性的提高價格,然後過程中獲利,當沒有空間了再放棄。藏家手裏作品怎麼辦?有可能會降價,有可能會賠錢,這傷害了投資者的利益和熱情。藝術家怎麼辦?被炒作的往往是中青年藝術家,短期內被炒作到一個高度,熱錢撤走以後就沒有交易了,又不能馬上降價,會非常難推進。
記者:您的收藏邏輯非常清晰。
陳希全:如果投資書畫太理性,往往偏差很大,收藏藝術品還是應該喜好為先,這是最前提的,數字只是性價比的參考。現在大家都説市場也是有幾年好幾年不好的週期的,這是有一定規律的,與經濟形勢和人的收入有直接關係。還有人説盛世收藏、亂世藏金,也不完全正確,這容易給人産生一個誤區。稍微經濟形勢不好,會有藏家驚慌失措,逃避這個市場,這也不對。中國歷朝歷代,社會發生重大調整時,收藏也沒有間斷過,包括中國抗戰時期,仍然非常重視文物收藏。
記者:會驚慌失措,其實是對自己的藏品沒信心。
陳希全:現在藝術市場,也有新興力量加入,有些藝術機構及藝術基金會聘請年輕的藝術院校畢業生,包括國外留學回來的,他們根據自己的專業知識介入市場,也會調節市場走向,他們都有專業角度的判斷。市場要慢慢調節,市場的調整也是讓藝術品回歸本質的機會,調整過程下來以後,我感覺會越來越健康,也要求畫廊越來越專業,門檻也會提高。以前積累大量資本的人也不難幹,因為他們可以聘用一些專業人才充當顧問,這是我對現在趨勢的判斷。市場有多重聲音也符合規律,就像好多畫家對同一個作品評論很多時候也是不同的,這個現象也是讓市場無所適從的原因,還是要靠個人判斷。
記者:一個畫家會給一幅作品帶來氣質,而一個畫廊從業者,也能對他的機構帶來一個氣質。